汴州,古稱大梁。自北朝末年以來,已稱殷盛。
隋文帝開皇四年,「及上祠太山還,次汴州,惡其殷盛,多有奸俠,於是以(令狐)熙為汴州刺史」。
隋文帝為何厭惡汴州的繁盛,不得而知。或許是工商業繁榮,社團分子多了,治安較差,或許是他本人更喜歡田園牧歌式的生活,志在把天下變成一個大農村,或者只是單純地厭惡關東地區的富裕,於是他任命令狐熙整頓。
令狐熙「禁游食,抑工商,民有向街開門者杜之,船客停於郭外星居者,勒為聚落,僑人逐令歸本,其有滯獄,並決遣之,令行禁止」,抑制工商業的一整套組合拳下來,其實沒啥卵用。
後來,不僅汴州發展起來了,就連臨近的宋州也成了數一數二的都會。
杜甫有詩云:「昔我游宋中,惟梁孝王都。名今陳留亞,劇則貝魏俱。」
大意是,宋州(宋中)僅次於汴州(陳留),與魏博的魏州、貝州一樣繁華。
汴、宋二州,是中原的精華,也是最富裕的地帶。
但安史之亂的爆發,以及隨後產生的藩鎮割據問題,生生讓這個富庶繁華之所的百姓變成了好勇鬥狠之輩,日復一日的軍事動員,三天兩頭的戰陣廝殺,在注入武德的同時,也使得地方經濟遭受了巨大的破壞。
江淮之間認定的「劫江賊」,無論朝廷派誰來調查,汴、宋二州都要被點名。
好好的富庶之地的百姓,為何要去做賊?還不是被逼的!
好在朱全忠討平了秦宗權,中原大地瞬間清淨了。
強有力的秩序被重建了起來,百姓生活日趨安定,源源不斷產出大量糧帛——尤其是絹帛,給朱全忠提供了大量收入。
今天朱全忠冒雨來到了宋州,親自勸課農桑。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慌,面容平靜,說話不急不緩,讓一眾提心弔膽的官員放下了心。
在這個年頭,好消息傳得沒那麼快,但壞消息絕對一日千里。
夏賊突襲攻破了靈昌縣,這是極為震撼人心的事情。這個縣雖然遠在滑州,但如果夏賊調頭南下,直奔宋州而來,似乎也不需要多長時間。
如今只希望他們趕緊東躥,跑到朱瑄的地盤上,別再禍害汴宋諸州了。
「李克用在魏博大肆擄掠,不僅魏州受難,其餘諸州也再到了不同程度的損失。」朱全忠行走在密密麻麻的桑林間,嘆道:「羅弘信向我訴苦,說李克用拉去了不少草原藩騎,他們為了便於策馬狂奔,大肆砍伐、燒毀桑林,今年清河絹怕是沒多少了。」
跟在他身後的裴迪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隨即問道:「大王,夏稅是否要加賦?」
朱全忠猶豫了一下,道:「先加一點吧,李克用即將敗退,羅弘信應不至於一點不上供。」
「遵命。」裴迪應道:「戰事頻繁,用錢的地方多,相比百姓們也理解大王的苦衷。」
朱全忠笑了笑,不置可否。
其實,去年已經加了一次賦了,但幅度很小,影響不大。
今年若魏博大量減少乃至停止上供,對財計的影響就比較大了。尤其是清河絹,質量很好,價格不錯,比一般的絹更值錢。
清河郡就是貝州,所產絹帛曾經號稱質量第一,產量也很大。
這個第一不是指高端品,而是安史之亂前,租庸調財稅制度下,每家每戶都要繳納絹帛時的平均質量。
在那時,朝廷太府寺的檢驗官曾將全國調絹的質量分為八個等級,河南、河北有42州入級,質量全部在前五等;蜀中有31州入級,沒有一州進入前五等;長江中游一帶(如襄陽)有7州入級,其中有4州排在第五等,其餘全在後三等;江淮一帶有6州入級,其中3州排第五等,3州排在最末等。
這是對產量占據絕對多數的普通調絹的質量評定,反應了各地的平均技術水平。
巢亂之後,有不少北方人南遷,帶去了中原先進的技術,南方的耕作、紡織技術得到了顯著的提升,但離河南河北還是有很大的差距。便是到了北宋末年,清河絹(貝州)已經因為三易回河而不再具有盛名,但接棒的是河南的京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