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問寒冷的冬月里,最愜意的事情是什麼。那當然是燙一壺濁酒,與三五好友對飲談笑,追憶往昔,展望未來了。
當然那是和平年代。在戰火頻仍的晚唐,這就顯得非常奢侈了。要想繼續維持這種所謂的歲月靜好,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價,或者說讓多少人來為你承擔這個代價。遠征河東的天德軍自然沒這個待遇,嵐、石二州供應他們軍糧物資就很勉強了,至於酒肉,不是沒有,但真的很少很少,根本不夠塞牙縫的。此刻的天德軍,也就只能窩在城內各營區,瑟瑟發抖地對抗著嚴寒的天氣,等待不可預知的戰爭的來臨。
「昨日出外樵採的輔兵有幾個沒能回來。都頭派人出去探查,發現有血跡和打鬥的痕跡,應該是被人偷襲了。李賊父子,看來又把目光轉向此間了,嵐、石二州,是他們下一階段的目標,咱們遮虜軍城首當其衝。」給火堆添了些乾柴後,任遇吉憂心忡忡地說道。
其實,大同叛軍南下的首要目標,應該是晉陽這座天下雄城才對。畢竟河東地面上人口眾多,物產豐富,乃天下三大名鎮之一,以前一般都是宰相遙領節度使。河東節度使的全名叫「河東節度、觀察處置、押北山諸蕃等使,兼太原尹、北都留守」,領太原府、石、嵐、汾、沁、遼、忻、代總計七州一府,端地是北方有名的富庶所在。
而李國昌父子盤踞代北,領雲、蔚、朔三州,擁兵兩三萬人,看似不可一世,但如果不能占據河東,那麼時間一長,也就只有敗亡一途。原因也很簡單,經濟上支持不了,除非沙陀三部、北邊五部賣肝賣腎支援他們物資器械,但他們畏懼朝廷,暫時還不敢這麼做。
朝廷當然也知道李氏父子的目標,於是他們在忻、代二州囤積了重兵,溝通忻代盆地與朔州的交通要道雁門關也加強了防禦,使得叛軍很難再像初起事時那樣深入忻、代,劫掠物資。而李克用當初為了籠絡軍心,也默許士兵們在代州的唐林縣、崞縣燒殺劫掠,焚毀城市,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嚴重的錯誤。忻、代百姓已經知道叛軍是個什麼貨色,因此抵抗頗為激烈,對駐紮在當地的朝廷官軍也非常支持,令李國昌父子南下的企圖屢次落空,竟然在代州一帶寸步難進。
代州防線突破不了,那麼就側翼迂迴好了。從朔州前往草城川,在這裡休整補給之後,再大舉南下攻打岢嵐軍,劫掠嵐、石二州。當然搶點財貨只是其次,打下岢嵐軍後,嵐州精銳主力盡喪,剩下的鎮兵斷然沒有勇氣再阻攔大同叛軍,那麼以嵐州為基地,向東經樓煩監牧城、古交城、乾燭谷抵達陽曲縣這個晉陽的外圍屏障,就不是很難了。這算是一種側翼迂迴吧,沿途朝廷兵力薄弱,物資豐富,糧草、戰馬、金銀唾手可得,如果再趁機打下空虛的晉陽,那麼大事可定!
代北北面行營的官將們當然也不是傻子。九月時李氏父子攻岢嵐軍,曹翔便親自率軍來援,可見其重視程度。只不過不知道怎麼搞的,叛軍突然放棄岢嵐軍不打,潛行十餘里至洪谷設下埋伏,大敗曹翔所率的河東、忠武兩鎮兵馬。不過曹大帥也是宿將了,敗而不潰,依然組織人手嚴密防禦嵐州、樓煩一線,讓叛軍無計可施,一地都打不下來。眼看著蔚州形勢吃緊,父子倆一合計,只能放棄這次迂迴作戰計劃,帶著主力返回代州,威懾一番朝廷官軍後,再東去蔚州對敵。
在蔚州奮戰倆月,因為幽州鎮心不在焉,以及沙陀三部里的安慶都督史敬存、薩葛都督米海萬、沙陀都督李友金「打假球」放水的緣故,蔚州形勢很快轉危為安,李國昌父子為大事計,又親率主力抵達代州。南攻官軍不克後,他們算是死了心,這正面確實打不動,於是當機立斷,再度西進朔州,打算故技重施,攻嵐、石二州。
邵樹德不知道如今叛軍主力到了哪裡,但草城川是必經之路,也是最好走的路。從寧武縣南下走樓煩嶺(注釋1)、伏戎城(注釋2)、靜樂縣(注釋3)抵達樓煩監牧城(注釋4)迂迴的路線,因為山勢崎嶇,道路難行,其實是不如西面的。因此,從代北南下太原,除走忻代盆地外,竟然就只能走嵐州迂迴了,天德軍據守遮虜軍城,當真是躲都沒處躲,已然是大同叛軍的眼中釘肉中刺。
「他奶奶的,當了岢嵐軍的替死鬼了。」盧懷忠啐了一口,不滿道:「叛軍上次南下,就先破了遮虜平,隨後以此為基,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