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糧上市之後,糧價終於平抑了下來。
鄭、滑本為汴州最主要的粟米來源,元和年間每歲供應十五萬斛粟至長安。數月前一度漲到三百錢一斗,如今終於緩慢回落,但依然要五六十錢一斗。
麥子的價格要稍貴一些。宋州遭襲的消息傳來之後,價格扶搖上漲,這會和粟米一樣,慢慢回落。
稻穀主產自汴、陳、許、蔡、亳、壽、光七州,尤其是蔡、壽、光,要麼被戰爭極大地摧殘,要麼已經淪陷,故稻穀價格是漲得最厲害的。
不過整體其實還好,河南產量最大的糧食是粟,其次是麥,稻米的短缺影響還不算太大。
「裴判官,今歲糧豆收成減了不少啊。」時已九月,田間已經有農戶開始秋播了,蕭符靜靜看著忙碌的農人,感慨道:「夏賊又入單州了,如此下去,不知何時是個頭。」
「今年是措手不及,導致夏賊如入無人之境。若有備,賊人不至於如此猖獗吧?」裴迪不是武人,因此作出了合乎自己認知的判斷。
「沒那麼簡單。」蕭符笑了笑,但也不願深說。
在他看來,邵賊是非常善於用兵的。不是那種兩軍對壘,各出奇計,互相廝殺的那種用兵,而是從整體態勢著手。
他就像那高明的弈者,先走一步棋,看看效果,然後再走一步,一點點累積優勢。而且非常善於挑選棋子,而不是使用棋子。
兗州朱瑾的騎兵也很多,曾經也集中起來襲擾梁軍糧道,但總是正面作戰,硬碰硬,效果很不好。
單州之戰,兗州騎兵鋪天蓋地,一會襲擾糧道,一會進攻行軍中的梁軍步隊,但總是鎩羽而歸。梁軍列陣後,作勢衝殺,反覆試探,但步兵堅韌不動,最後失去耐心,強攻步兵大陣。結果顯而易見,慘敗,「單騎走免」。
邵賊就不硬來,雖然夏賊飛龍軍有硬來的本錢,但總是避實就虛。你來鄭州,我去滑州,你追到滑州,我跑去曹州,四處襲擾。值南北大戰期間,州縣之間多有輸糧隊伍、土團鄉勇,能吃就吃,不能吃就走,絲毫不拖泥帶水。
最關鍵的,他們的馬騾眾多,多為重甲步卒,這是朱瑾騎兵遠遠比不上的。
能不能下馬步戰攻堅,極為重要。
圍追堵截五千騎兵不難,圍追堵截五千騎馬步兵很難。
「蕭使君,難道打不贏契苾璋這賊?」裴迪追問道。
「夏賊若是願戰,那倒簡單了。」蕭符搖頭笑道:「不聊這個了。調用糧船往汴口輸送糧草之事,還請裴判官多多費心。龐都頭催得很急,入冬之前要屯夠十五萬斛糧豆。」
「龐都頭那邊還會有大戰?」裴迪一皺眉,鄭、滑二州剛剛平靜下來,若再被突入,影響可就太壞了。
「大河上凍之後,夏賊必來。」蕭符毫不猶豫地說道。
裴迪若有所悟。夏賊前陣子剛剛攻破廣河鎮,數千戍兵,只有少許依靠船隻撤離,大部分為賊兵所殺。
這會還在攻板渚城,聽聞情勢非常危急,城牆破損多處。水師數次船運兵員及修補城牆的材料,挽救危局。但援軍已經被夏賊偷襲過一次,損失不輕,再打下去,板渚城危矣。
「聽聞邵賊巡視河陽,可否調集大軍北上,將其聚殲?」裴迪又問道。
「難。魏博不願出兵的,這事就沒戲。」蕭符不願繼續談這事,果斷結束了話題,道:「勞煩裴判官了。」
「分內之事耳。」裴迪有些心事,勉強回道。
與裴迪分別後,蕭符騎著馬兒回城。
途經一處村莊時,他停了下來。
村里正在辦白事,遣人一問,原來是兄弟二人戰死在了河北的板渚城。
兄長是汴州州兵,作為戍卒守城而死,弟弟是開封縣的土團鄉夫,徵發過去增援,結果下渡口時遭到夏賊騎軍突襲,全軍大亂,滔河而死。
慘!屍首都沒有找回來,這個喪事辦得也是滋味難言。
「孫二郎,你也當了多年武夫了,就你看來,如今軍中可畏懼夏賊?」蕭符轉頭看向某位隨從,問道。
孫二郎是汴州州兵隊正,從軍已經十年有餘,見蕭符發問,頓在了那裡,似在想該
第八章 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