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徐徐入城,足足五千人,一聲不吭,殺氣盈胸。
從安祿山叛亂到現在,國朝已經發生了一百多次軍亂,可謂驚人。毫無疑問,濮州如今正在發生軍亂,參與者為天平軍衙將賀瑰、濮州刺史邵倫所部。他們可能還勾結了外人,但夏兵並未直接參與,顯然沒想把事情弄得太難看。
不過,飛龍軍將領薛離帶了五千人離營,埋伏於幾條主要道路旁邊,以防萬一,確保沒有漏網之魚。
五千天平軍分成兩部。一部三千人沖向軍營,那裡有朱瑄帶來的兩千騎兵。戰馬多寄放在城外的羊馬牆內,兩千騎卒晚上敞開了肚皮吃喝,一個個醉醺醺的,睡得跟死豬一樣。賀瑰部三千人衝過去時,濮州兵千人已經抵達,總計四千人破開了營門,直接涌了進去,大砍大殺。
另外一部兩千人氣勢洶洶地來到了永定驛前。
守在外面的朱瑄親兵有些懵,但他們素養不錯,第一時間退到了驛站內,利用圍牆、房屋阻擋,同時把朱瑄搖醒,試圖保護他衝出重圍。
很快,濮州兵千餘人也殺至,總計三千兵將驛站圍了個水泄不通。
「朱瑄喪心病狂,竟然與朱全忠修好。」
「忘了戰死的弟兄了嗎?殺了他!」
「終日修豪宅,收美姬,賞歌舞,春社的賞賜竟然還是以前那麼點,殺了他!」
「這人已經沒用了,換個人當節度使。」
「賀將軍驍勇善戰,居然被發配到濮州,有家難回,殺了朱瑄,擁賀將軍入軍府當留後,人人有錢拿。」
軍士們不斷鼓譟,群情激昂。驛站大門很快被攻破,洶湧的人潮沖了進去,見人就砍,逢人就殺,親兵、驛卒死了一地。
朱瑄在十餘貼身親隨的保護下,甲都沒披,赤腳衝進了冰冷的花園。
地上的泥土冰冷堅硬,碎石很紮腳,但朱瑄全然無感,他現在只想逃命。只要逃出永定驛,逃出濮州,就還有翻盤之力。屆時帶著兩萬大軍殺回來,興師問罪,邵倫、賀瑰不死何待?還有那個梁漢顒,他多半也參與了,夏人可恨,也要碎屍萬段!
花園之內同樣響起了激烈的喊殺聲。
包圍驛站的軍士們大聲喊著號子,竟然把薄薄的圍牆給撞塌了。
「朱瑄在那!」一名軍校拿出步弓,拈弓搭箭,一氣呵成。
箭失飛過二十餘步的距離,稍微偏了一點,射中了朱瑄身旁的廊柱。
朱瑄看著兀自震顫不休的箭羽,心中湧起一股絕望之情。
「你們是雁子都的軍士吧?賀瑰何在?我把雁子都精兵交到他手上,就這麼對待我的?」朱瑄嘶吼道。
「別和他廢話,殺了他!」一名軍官揮了揮手,數十名弓手上前,拈弓搭箭。
朱瑄嚇得又往前院躥。
身後不斷傳來慘叫,耳邊還有箭失破空聲傳來。朱瑄宿醉未醒,走得跌跌撞撞,好不容易穿過連廊,前方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走投無路之下,朱瑄躲進了假山後面。
衝過來的是濮州州兵,帶隊的是邵倫之子邵志超,他大聲呼喝著,往各個方向分派軍士,命令他們仔細搜撿。
朱瑄愈發絕望。這個樣子,肯定是跑不掉了。
雁子都的人又追了過來,一路上罵聲不絕,看樣子非得揪住朱瑄不可了。
朱瑄情急之下,竟然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大聲道:「可是志超侄兒?」
「朱瑄?」邵志超眼神一凝,卻見一人披頭散髮走了出來,看形體容貌,與朱瑄無異。
不用他吩咐,很快有人上前,將朱瑄抓了起來。
是抓捕,而不是亂刃分屍,朱瑄鬆了一口氣,這下搏對了。
剛才他腦海中靈光一閃。邵倫、賀瑰叛亂,從實力上來說,定然是賀瑰為主、邵倫為輔。叛亂成功後,賀瑰當仁不讓要當節度使。而天平軍三州,齊州斷斷不會投靠他,濮州如果還在邵倫手裡,賀瑰也就能控制鄆州一地了,他願意嗎?
這兩人之間,定然還會起矛盾。如果非要死中求活的話,不如讓邵倫抓了,只要邵倫還想著自保,就不能輕易殺了他,否則賀瑰找個茬,領兵殺過來時,濮州危矣。
第五十三章 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