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屍體重重摔落地上,濺起一陣塵土。
旁邊的軍士視若無睹,仍然咬牙切齒,面色猙獰地順著梯子往上爬。
兩側敵樓上不斷有箭矢射來,正面也有身披重甲的武士手持長柄鈍器,見一個砸一個。
短短的木梯成了死亡之路,屍體不斷落下,鮮血如雨點般灑下。
寨牆外、壕牆內的空隙中,傷而未死的軍士痛苦地呻吟著。
鐵蒺藜刺入他們的身體,攫取著他們的鮮血和生命。
壕牆外的深溝內,屍體層層疊疊,幾乎被壓嚴實了。仔細觀察,都是匡衛軍將士的屍體,總有數百具之多。
填溝壑,本來是鄉勇甚至民夫的事情,但匡衛軍並未在野外抓到百姓。無可奈何之下,只能自己上了。
再遠處的陷坑、小寨周邊,一路上到處是倒斃於途的梁軍屍體。他們還保持著向前沖的姿態,多死於箭矢。
也只有在外圍警戒的小寨子內外,才發現一些夏兵的屍體,總共加起來兩百餘具的樣子,比起梁兵的損失那是小巫見大巫了。
「噹噹噹……」梁軍鳴金擊鉦,正在進攻的軍士們如潮水般退下。
「吱嘎!」壕橋放下,營門打開,早就等待多時的騎兵衝出了大營。
軍屬騎兵揮舞著粗大的馬槊,直接追上了撤退中的梁兵,舞槊橫擊,數人悶哼倒地。
總計三百多騎兵追了上來,暢快地收割著潰退敵軍的人頭,直到前方弓弩齊發,沖得太猛的騎兵紛紛倒地之時,他們才收住了馬勢,調頭撤了回去。
「轟!」壕橋吊起,營門關閉,整個戰場再度平靜了下來。
朱友恭到傷兵營里轉了一圈,回來時心事重重,面色不虞。
龐師古正站在望樓之上,仔細觀察武威軍的營寨。也不知他看到了什麼,臉上滿是苦澀,甚至還帶有一絲絕望。
「都將……」朱友恭見了龐師古的面容,怔了怔,滿腹牢騷也發不出來了。
「是我害了大家。」龐師古嘆道:「早知如此,還不如守在潁東不走了。」
朱友恭默然。那樣依舊是死路一條,甚至於到了最後全軍投降,讓夏賊一口氣俘虜八萬眾,為全天下恥笑。
眼下至少還有一線生機,還有拼一把的機會。即便拼不過,拋棄輜重,分頭逃跑,也不至於全軍覆沒。
「夏軍追兵要上來了。堅銳軍已經降賊,而今為夏賊先鋒,已在西側十餘里之外。」朱友恭說道:「何去何從,都將還得拿主意。」
「將士們都這麼想的?」龐師古看著朱友恭的眼睛,問道。
朱友恭暗嘆一聲,不敢與龐師古責問的目光對視,道:「兵無戰心,又能怎樣?」
打了快兩天時間了,將士們不可謂不用命,攻勢不可謂不猛烈,但敵人據守營寨,不斷消磨匡衛軍將士的士氣、體力乃至生命。前後已死傷兩千餘人了,殺傷的夏兵有五百人嗎?
再這麼打下去,士氣就要崩了。畢竟,與回家的渴望相比,現實的傷亡更直觀、更觸目驚心。朱友恭可以明顯感覺到,剛才那一波攻勢,又極大挫傷了匡衛軍的士氣。賊人不與他們野戰,但堅守不出,兵還不少,又挺有戰鬥力,他們已經完全不可能攻下這座營寨了。
簡而言之,他們被困住了。進,進不得,退,無退路,只能等死?
「有佑國軍的消息嗎?」龐師古問道。
「沒有。賊騎封鎖得厲害,使者出去了,還沒回來。」朱友恭答道。
其實,這一片並沒有很多夏軍游騎活動,斥候、信使什麼的還是可以外出的。朱友恭派往郾城的使者沒能回來,只能說他運氣不好,或者自己開小差跑了。
龐師古也往蔡水那邊派了使者,一批三五人,派了三批。他給梁王寫了親筆信,或者說絕筆,詳細陳述了如今的困境,末尾力勸梁王不要西進,先返回汴梁,壓制住蠢蠢欲動的野心家,再收拾整頓朱珍的左右衙內、左右突將二軍,屆時有精兵五萬餘,還有一搏之力。
他不確定梁王能不能接受汴鎮淪落為鄆、兗、青這些中小型藩鎮的事實,但局勢若此,還能怎麼辦?朱瑄、朱瑾不還照樣活得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