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聖州鎮安縣城頭,韓知古冷笑連連。
作為理蕃院主簿、禮聖州長史,韓知古深知自己已經沒有後路,同時也捨棄了任何羞愧之心,面對契丹人的各種嘲諷、謾罵,他泰然自若,處變不驚,頗有唾面自乾的風範。
禮聖州是有兵的,大概千餘人,以大夏「退休返聘」的禁軍老卒、鄆州院新兵以及不願當府兵的大同、清塞二軍士卒為主。
韓知古以他們為根基,又徵召了各個氏族丁壯萬餘人,在鎮安縣內外戍守——鎮安縣,就是原來的北樓,是禮聖州唯一的屬縣。
至於老弱婦孺和牛羊,早就已經趁夜向東轉移了——這是在更北邊放牧的契丹罨古只部用鮮血傳遞來的消息。
罨古只與轄底花費了很大代價,打探到了阿保機的牧場所在,於是興沖沖地集兵過去。沒想到高估了自己的實力,被人發現之後,痛打一頓。
轄底跑得快,率先熘了,損失不大。
罨古只就脫了一層皮,外甥被圍,生死不知,部眾死傷數千,實力大損。
消息傳回來之後,韓知古當機立斷,立刻組織人手,轉移老弱婦孺和牛羊,同時徵發丁壯,修築營寨,牢牢釘在禮聖州這邊,準備拖住敵人,爭取時間——只要他們還在,阿保機就沒有辦法肆意劫掠,除非他不顧慮後路。
在剛剛下令轉移的時候,不是沒人反對。這才五月下旬,經歷了一個冬天,牛羊剛剛吃了幾口鮮嫩的牧草,緩過一點勁來,養了點膘,你就又要長途跋涉,不考慮牧民們的心情嗎?
但韓知古的態度十分堅決。從中原過來的武夫也支持他,去年剛剛慘敗的部落酋豪們不敢硬頂,捏著鼻子同意了。
這還不算,韓知古見他們不情不願,動作拖拉,還親自前去督促,口吻嚴厲,態度強硬,最終在敵人來襲前成功撤退,並遮掩好了痕跡。
現在麼,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有道理的。捨不得罈罈罐罐,最終結果就是失去全部。
「賊人罵得越凶,越說明他們膽怯。」韓知古轉過身來,看著身後諸多氏族的頭領,說道:「阿保機,喪家之犬也。聖人已至扶餘,鐵林、天德、佑國、落雁、侍衛親軍次第集結,精兵不下十萬,借阿保機幾個膽子也不敢過來。柔州行營數萬大軍又虎視眈眈,阿保機拿什麼來打?爾等有家有業,既已歸順朝廷,就不要想東想西了。記住,切勿自誤!」
「不敢!不敢!」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紛紛應道。
韓知古冷哼一聲,不再多說。
他知道,禮聖州的主要軍事力量還是降人,以述律、楮特及奚人為主。
在這種關鍵時刻,你必須支棱起來,越強硬越好。人就是這麼賤,你好言好語,著意安撫、拉攏,反倒讓人心中長草,舉棋不定。你強硬一些,把後果講清楚了,這些剛經歷過失敗的人,短時間內是不太敢反的。
當然,其中還有個度的把握,並不簡單,一切全靠臨場發揮。韓知古其實做得不錯,準確把握住了契丹頭人們糾結的心理,避免了一場混亂。
「嗚——」吹角之聲連連。
聚集在城外的契丹騎兵越來越多,守軍在經歷了最初的慌亂之後,漸漸平靜了下來。
退休返聘的大夏禁軍還是靠譜的。
他們的存在,極大安撫了人心。契丹人沒有攻堅的決心和能力,他們也怕一旦死傷慘重,自己先崩了。
這就是麻杆打狼兩頭怕,比爛!
「待到晚間,派人出城傳訊。分兩批走,一批向西,經儀坤州去尋梁都頭,一批向東,去扶餘府稟報聖人。」見契丹人沒有主動攻城的意思,韓知古放下了心,吩咐了幾句後,便下了城頭。
接下來,他還要督促部分留守的百姓趕製箭失,準備修補城牆的材料——萬一契丹人想不開,真的攻城了呢?有備無患總是對的。
同時,他也在努力分析如今的局勢。
阿保機的南下,充其量只能算是劫掠。他應該沒有與夏軍決戰的勇氣,也就只能騷擾一下,撈點好處就撤。
聖人也是將他看扁了。只徵發了部分營州蕃兵在草原上遊蕩,作為大軍側翼的遮護力量。再加上七聖州本身的駐兵,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