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氣委實奇怪。筆硯閣 www.biyange.net
二月初,已是萬物騷動的驚蟄節氣,襄陽卻落下了一場百年罕見的大雪,紛紛揚揚,銀裝玉砌。而等到七八月間,卻又暑氣難耐,熱得異常,熱得亂了章法。
這會已是九月,暑熱仍未完全散去,卻不知今年是不是個暖冬了——大約沒什麼希望吧。
天剛熹微,襄陽縣郊野的某處集市就忙碌了起來。
許久不曾出現的官差們紛紛出動,四處採買物資。
他們需要的量很大,幾乎把集市上所有的瓜果菜蔬、禽蛋酒水一掃而空。
前來採買的百姓心下不滿,卻又不敢造次。
集市半個月才開一次,大夥從四里八鄉趕來,不就為了買點東西麼?你把吃的喝的全買走了,讓大夥怎麼辦?
「我也不想這麼絕,聖駕已至襄陽,好幾萬人馬,每日裡吃喝不是小數目,得罪了。」親自帶隊的某位錄事大聲說道。
眾人一聽,紛紛哀嘆,看看天光還早,打算趕遠路去另外一個集市碰碰運氣。
一河之隔外的菜畦里,楊老實一邊給蔬菜澆糞水,一邊默默聽著議論。
他認識趕集的那些人。他們來自河北,以工匠為主,為內務府在襄陽開辦的一家四輪馬車車坊幹活。平時不種地的,吃食全靠買。集市半個月開一次,不缺錢的他們會來買一些肉脯、禽蛋、乾果、米酒之類,沒想到這次被官府的人搶了先,自然十分不滿。
「河北蠻子!」楊老實啐了一口。
他是關西華州人,應該算是襄陽的第一批外來移民了。
想當年折令公大敗趙氏父子,將勢力延伸至山南東道,襄、郢、復三州就是第一批接收移民的。而移民來源麼,自然是關西了。
楊老實是跟著父親一起過來的,至於來了多少年,他已經記不清,二十年?還是三十年?
搖了搖腦袋之後,他放棄糾結這個問題。他連自己的年紀都搞不清楚,還是別想這些讓人頭疼的問題了。
「嘩啦啦!」手腕微一發力,糞水飄散,消失在了菜畦中,只留下令人作嘔的氣味,但楊老實早習慣了,已經聞不太出。
忙完了小半個時辰後,他拄著糞勺,充滿成就感地看著碧綠的菜畦。
應該是今年最後一茬收穫了。待下個幾場秋雨,就可以挑到集市上賣了。
「楊老實,你這夯貨灌園子!」河對岸一身材魁梧的大漢罵道:「澆了糞水,我還怎麼收你的菜?」
「張錄事。」楊老實作了個揖,傻笑道:「這菜還得長一陣子。」
張錄事瞄了一眼菜畦,嘆道:「其實可以摘了。但你澆了糞水,我可不敢拿去給武夫們吃。」
「聖人已至襄陽?」楊老實問道。
聖駕巡視襄陽,大概是最近一個月最轟動的消息了。消息傳遍十里八鄉,就連楊老實這種田舍夫都聽說了。
「來了。」張錄事說道:「可惜我沒資格湊到近前,你們鄉去了兩個人,可以面聖,說不定還能得點賞賜。」
「祖墳冒青煙。」楊老實羨慕道。
「咱們的祖墳都在華州呢,怕是早沒了。」張錄事說了個「冷笑話」。
楊老實咧嘴傻笑。
不管別人如何,他對這些不太在意。父親死後葬在村後的土塬上,從今往後,這就是襄陽楊氏的祖墳。至於華州老家,他的印象已經模糊了,唯一記得的就是小時候與夥伴玩耍的村頭大榆樹。
只可惜,當年一起在大榆樹下玩耍的七八個孩童,一個從軍去了,音訊不知,即便還活著,大概也不會再見到了;一個聽聞去了懷州,也沒有音訊;兩個來到襄陽,其中一個就是楊老實,另一位夥伴已在開荒過程中染病死了。
剩下的玩伴,大概還留在華州老家吧。從此天各一方,偶爾回想起來,心底會湧起一股淡淡的惆悵。
但不管怎樣,他現在的生活還過得去。農活也十分繁重,披星戴月幹活,累得倒頭就睡,根本沒心思想別的。
故鄉,那已經是遙遠到無法追溯的記憶。
而他的四個孩子,從
第七十六章 「殖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