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3章 落實
乾寧七年三月二十二,天氣不錯。
一大早,儀衛便布滿含元殿四周。因為衛尉寺尚未募齊儀衛人手,故臨時調遣了不少宮廷衛士充任。
四品以下文武百官列於殿前庭院內,三品以上於偏殿暫歇。
邵樹德身著親王紫袍,安坐於案後,宰相蕭蘧站在他面前,好像下屬一樣低聲匯報著什麼。
不一會兒,丘思廉也趕了過來,神色有些不安。
他年歲不大不小,三十五六的樣子,第一次當上從四品上的內侍,是內侍省的主事人之一。但聖人東幸洛陽之後,帶來了一批宮人,一下子削弱了他對紫薇宮的控制力。老實說,他有些惶恐,不斷請罪。
宰相朱朴偷偷瞄了這邊一眼,又轉過頭去。
從來不離夏王左右的親兵這次也不見了。誠然,皇宮內外都是夏兵,但在一些特殊場合,夏兵也不能進入,比如朝會、入覲等,另外如果聖人單獨賜宴,也不可能前呼後擁,甚至連武器都不能帶。
宇文護怎麼死的?拜見太后之時直接被人用玉笏猛砸後腦,倒在了地上,再被事先藏在屋內的宇文直拿刀殺死。
曹操見漢獻帝,汗流浹背的故事更是廣為人知。
權臣,也有落單的時候。
朱朴並不認為殺了夏王是什麼好事,那樣只會給朝廷招來災禍。而且眼下還沒到這地步,夏王還是很給面子的,辦朝會所需諸般物事,一天之內盡力籌措完畢,可謂恭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個一天之內可太有說道了。
比如這鐘罄之事。今上即位,將親謁郊廟,卻乏宮懸器樂。宰相張濬奉命重製,時長安喪亂,樂人、工匠離散,太常寺內懂得製造此類樂器的人差點斷代,最後在太常博士殷盈孫、精通音樂的處士蕭承訓、太樂令李從周、梨園樂工陳敬言的幫助下,終於製造完畢,共二百四十口。
朱朴當時還在翰林院,聽聞後與同儕感慨,若長安再遭亂兵洗劫,鍾罄遺失,下次多半連一個人才也找不到了,太常寺必然斷了傳承。
只是,東都這邊如何做出來的?莫不是從長安搜羅人才,提前準備了?
這個提前準備,才最是嚇人。
蕭蘧很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閉目養神,丘思廉也灰頭土臉地走了。不一會兒,宰相裴樞又過去了。
朱朴不由地多看了一眼。
裴樞這個人,他還是了解的。為人正直,喜歡刨根問底,有濟天下的胸懷。但他又不是那種忠義之輩,非常複雜的一個人。
朱朴覺得可以與裴樞合作,但不能深交。這個人喜歡就事論事,有原則,不會因為你是不同派系就全面否定你,也不會因為你是自己一派的,就睜著眼睛說瞎話,該罵還是會罵。他忠的,未必是天子,這是朱朴隱隱約約的想法。
「難得十四郎誇我。」旁邊響起了爽朗的笑聲,朱朴轉眼望去,卻見夏王與裴樞言談甚歡。
「在我的計劃中,東西、南北將各有一條一等國道。」邵樹德起了興致,談道:「懷州太行陘口一路向南至梁縣,全長二百多里,已經全線貫通。今年定可修至郟城縣,如果動作快,或可再往前多修一段。這條路,我稱之為晉襄道,即溝通河東與襄陽,北端應該在柔州集寧縣,南端為襄州襄陽縣。」
「殿下,一等國道自然極好,寬廣、平坦,但太過耗費民力。若想不耗費民力,修建的過程就曠日持久……」裴樞好奇地看著邵樹德,想聽聽他怎麼說。
他的話里有潛藏的意思:人生短短數十年,可能到伱死前都沒有修完,值得嗎?他相信邵樹德聽懂了。
「我有耐心,我一輩子就干幾件事。」邵樹德真誠地說道:「很多人喜歡干容易的事,不喜歡干艱難的事,有的人喜歡干對自己有利的事,不喜歡干短期內見不到成效的事。我只干正確的事,不管它難不難。」
「何為正確的事?」裴樞問道。
「削藩,致天下太平,讓百姓安定;推廣商票,繁榮商業;改進農業,培育良種,讓人溫飽;改善交通,讓更多的人用得起遠方的商品。」邵樹德撿了幾件大的說了一下。
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