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幾日的大雨終於放晴,儘管路面上泥濘不堪,多鐸還是決意出兵。
臨行前金陵的士紳耄老再也沒有往常的夾道相送,本來已經偏向滿清的局勢,似乎起了轉機。
天下間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常州,當初東南的半壁江山,靠的是錢塘江天塹,讓魯王有了相持的資本。此地不是錢塘江,侯玄演能不能擋住滿清的鐵騎,決定了東南偏安一隅的朝廷,能否保全。
儘管鄭芝龍的勢力更勝一籌,但是幾乎所有人都認定,侯玄演才是最後一道防線。
立在常州城樓的侯玄演,望著城下泥濘的道路,外圍的防線盡數收回。那些鄉野俚道,已經沒有了一個軍民。城郊的百姓都被接到了城中,免得淪為清兵的人肉盾牌。
「閻應元你統籌全城守備,顧守正負責調度民夫青壯,為城樓補給。夏完淳你帶你的人馬,到後方河道,巡視運河,莫讓清狗截斷了我們的航道。你等還有什麼要說的建議麼?」
顧守正拱手道「督帥,咱們此次禦敵,說是守城,志在擊潰來犯之敵,北上奪去取金陵。這是驅除韃虜,恢復中原的大事,是彪炳千秋的壯舉,豈能沒有一篇檄文,公告天下。」
侯玄演仔細一想,確實有道理,環顧一周問道「誰有這個才華,不妨毛遂自薦。」
顧守正面色紅潤,彎腰道「督帥本是嘉定士子,允文允武,何不親自執筆。」
侯玄演點了點頭,說道「來人記錄。」
城樓下一個刀筆吏奔到城上,鋪就筆墨紙硯,隨著侯玄演的口述下筆如飛。筆走龍蛇間還能保證字跡雄渾飄逸。
「檄告天下文武官吏軍民人等知悉
自古中國居內以制蠻夷,未聞以蠻夷居中國而制天下也。自甲申國難,吳奸開關,建奴十萬,包衣無算,橫行天下,殘虐黎庶。
關外建奴,本是野蠻之人,常與牲畜為伍。今乘我中國內亂,李逆篡權,僥倖入關,沐猴而冠,盜據漢土,霸壓漢民。使我百姓有喪親之痛,舉國同蒙面之羞。
建奴女真,先屠畿南,再犯潼關,維揚十日,滁州八天。諸婦女長索系頸,累累如貫珠,一步一跌,遍身泥土;滿地皆嬰兒,或襯馬蹄,或藉人足,肝腦塗地,泣聲盈野。
更有可恨者,貳臣賊子,爭相附逆,屠戮同胞,以媚建奴。吳三桂泯滅天良,孔有德為虎作倀,洪承疇背主棄義,錢謙益嫌水太涼。
所幸天道好還,本督玄演,統帥江南。上奉天威,下承民願,厲兵秣馬,恢復中原。刀兵所至,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故茲告諭,想宜知悉,毋致血染刀頭,悔之晚矣。」
刀筆吏匆匆寫就,馬上被吩咐印製萬份,傳檄天下。
與此同時,西邊八旗鐵騎的先頭兵,已經越過了鎮江府。
遮天蔽日的旗幟,兇惡魁梧的滿人,讓沿途的漢民戰戰兢兢。
中軍之內,洪承疇鋪開一張地圖,對多鐸說道「王爺請看,過了得勝河,就是常州地面。大軍再行進半天,就能看到常州城牆了。」
多鐸點了點頭,馬鞭一指問道「常州城池如何?」
洪承疇早就爛熟於心,這些天他時刻準備反攻,聽到多鐸問話,脫口道「常州城池不算雄渾,此地本是小城,西有金陵,南有蘇州,歷來不受重視。但是侯玄演占領之後,放手交給江陰的閻應元,據說此人多次修葺加固城牆。但是依奴才看來,仍不算險峻。唯一可慮的是,常州有河道直通蘇州,就怕侯玄演見事不好,逃到蘇州龜縮。」
多鐸笑道「這個侯玄演,我雖沒有跟他交過手,但是聽說他從蘇州冒出來之後,未嘗一敗。逆明國內,都拿他當救星看待。只要我們打敗他,讓他灰溜溜的棄城而逃,那麼他的神話不攻自破。我倒要看看,逆明之中,還有誰敢反抗我們女真的鐵騎。到時候他就算逃到天邊,都沒有存活之地,何況是區區蘇州。」
洪承疇凝神片刻,猶豫再三,還是開口說道「王爺神勇無敵,但是也不要太小覷這個侯玄演,此人奸詐狡猾,手段惡毒,萬萬不可大意。」
多鐸不滿地冷哼一聲,轉身多傳令兵說道「傳令下去,加快行軍,天黑之前我要打進常州,活捉侯玄演。」
金陵城外的青龍山上,周文武坐在上首,聽著李二的匯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