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成周的心是悲涼的。
他只站在門外,窗簾緊閉,看著裡面的人蜷縮在黑暗中,在床腳瑟瑟發抖,黎語雙目無神,口水順著嘴角下滑,模樣很滑稽,卻好像一把利刃插到嚴成周胸口。
黎語的情況比他想像的還要嚴重,他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疾病,也許是因為紊亂的記憶導致他分不清真實和夢境,特別是看到嚴成周后會不自覺的哭泣懇求,精神狀態面臨極度崩潰邊緣,偶爾清醒時會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中,他手臂和身上的劃傷都是自殘引起的。
這情況導致嚴成周將屋子裡所有可能成為利器的東西全部收了起來。
又是兩周過去了,黎語的情況還在不斷惡化,身體虛弱到咽不下飯,只能用營養液維持基本需求,可因為他本身發病後的不合作,有一次針差點刺穿他的動脈。
「布萊恩,你有辦法的!」嚴成周忽然抓住布萊恩的衣服,目眥欲裂,就像一隻困獸。
布萊恩和幾位外籍醫生討論後,又拿著初步診斷書遞給陷入瘋魔中的男人,眼中似流露出憐憫,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從之前我們和他清醒時的談話中了解到,他對某些場景和畫面表現出極度恐懼和害怕,可能患有恐怖性神經症。」
「他沒有病,更不可能是精神病!」嚴成周咬牙切齒,緊緊盯著布萊恩,目光有如實質,似乎下一刻就會撲上去咬殺獵物。
「好,那他沒病,你也別再叫醫生了,直接讓他躺那兒自生自滅去吧。」布萊恩似笑非笑,一點也不怕惹怒現在的嚴成周。
這個男人現在就是只紙老虎,只是不願意承認因為自己的緣故將人害到這地步,自欺欺人的可憐蟲。
「等等。」叫住人,幾經掙扎,最後才像是懇求似得,「你繼續說吧。」
「這種病,可能是遺傳因素導致,發病率不高,出現在同卵雙生子中比較多;還有另一種可能就是心理因素,就打個比方,一個人出了車禍後,救回來後可能會對坐車非常排斥和恐懼。不管是哪一種都不算嚴重,最多表現出焦慮緊張的情緒,但他還出現了有時候哭,有時候笑,情感衝突嚴重,還伴有假性痴呆,這是癔症的症狀,當然這些只是我們根據他話中的隻字片語和臨床的初步判斷。」布萊恩頓了頓。
嚴成周沉默了,他伸手想摸口袋裡的雪茄盒,卻因為手實在太抖連煙盒都握不住,垂直掉落在地上。
布萊恩彎下身撿了起來,嚴成周卻沒有接,「還有什麼,全部說了吧。」
見嚴成周情緒還控制在合理範圍內,「另外據我們判斷他的記憶本來就出現過斷層,現在因為藥物和咒術的雙重刺激,被二次傷害,也就是說他可能一下子要承受所有記憶,對身體的負荷過重導致行為失常。」
「現在他已經出現自殘,抽搐性陣攣,呼吸陣發性加快,四肢僵硬,麻木和短暫昏迷的現象,再這麼下去他會大小便失禁甚至徹底沒有意識,你不能再待在他身邊,會對他造成進一步刺激,情況只會越來越嚴重,我會讓醫生先配點齊拉西酮、阿立哌唑,先緩下來。」
「不……我不能放走他,放走他了,我怎麼辦,我到哪裡再去找他……」嚴成周像一個迷路的孩子,那模樣空洞慌張的可怕。
布萊恩語塞,這時候他覺得面前這個才更像精神病人,黎語的情況幾乎將這個男人的精神摧毀。
嚴成周在外面靜靜的看著裡面安靜哭著的黎語,他艱澀的聲音一點點擠了出來,像是下了某種決定,「讓護士過來,給他打鎮定劑。」
「你是要……」布萊恩沒想到只是自己這些話,能讓嚴成周妥協。
甚至當初要掉他一半壽命的咒,都沒有猶豫過。
「我記得你說過,咒術結束後,他會完全忘記我,現在有多喜歡我到時候就有多反感我……」嚴成周的聲音很輕,他的視線始終落在黎語身上,護士已經開始壓制激烈反抗,滿臉恐慌的黎語。
「我只是說可能,關於它的副作用有多少,我也不清楚,已經百年沒人用過這個咒了。」布萊恩撇開頭,不想看到這樣的嚴成周。
「不記得……也好。」只要我一個人記得,就夠了。
嚴成周眼底的哀傷令人不忍直視,他像個行將就木的人,搖搖晃晃的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