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縣令徒步而行雖有生氣的成分,但主要的其實是馬圈中的幾匹馬都因轟響的鼓聲而受驚了。它們被驚嚇得不住地連連仰身蹬蹄,嘶鳴不止,惶惶然如換了鼠膽,如此狀況之下根本不適於騎乘。
由此可見馮潮所積攢的馬匹都不過是代步馱物之用的,並沒經過軍馬的驚嚇適應訓練,根本上不得戰陣。
走了幾十步之後,衛便機靈地上前扶著馮潮,說是要匯報下近日的差事,其實在暗地裡悄悄地幫馮潮用手托起了幾斤的重量。
然後他用眼神示意那個軍官過來,再向馮潮託詞這差事其實平日裡受這軍官幫助良多。那軍官見捕頭如此刻意結交,哪還不知道把握機會。
他非常感激地對衛點了點頭,然後就趕緊幾步走到了另一邊。先正兒巴經地向馮縣令表示要匯報差事,接著也在暗地裡幫他托起了幾斤的重量。
馮潮知他兩人好意,也沒推辭。不然等撐到地方的時候,自己卻累得撐腿牛喘,一副汗流浹背的樣子。那樣於公於己都實在不美,便也假裝嗯嗯啊啊地做著回復,還不時假意指導幾句。
其他官兵既不瞎也不傻,但也無人戳破此事。俱都在心裡嘀咕著:「屁精!」
各大戶們都派出人在牆頭街角打探消息,見縣令居然真的帶兵衝著鼓聲上去了,於是趕緊返身匯報給各家的主事者。倒令這幾家家主頓時對馮潮刮目相看,他竟是個有擔當的混蛋官麼?
鼓隊從北門進城,沿正街而行,他們由北向南緩步行進,邊走邊擂鼓。每至一街口時旗手便發令緩步踏地,然後再揮動紅旗做指令,眾鼓手便再做舉鼓翻飛過頂之技。
鼓過頂時鼓鞭狠捶,鼓落下時鼓手以臂做杆,紅巾帶束鼓,以身為軸,以腰腿為支,頓時連長鼓帶身做騰躍翻飛。時而做鷂子翻身狀,時而如猛虎下山狀,鼓手不時做出前縱後躍,左右旋轉的動作。
且鼓且舞,且舞且鼓,人捶鼓飛雙雙舞,鼓隨身轉疊錯步。
看到精彩處,圍觀眾人早忘了被驚醒的不快,不由得紛紛叫好。還有人嫌看不夠便跟著鼓隊前進,有人怕被人群擠到後面,索性轉身從小巷拐了幾拐,再從前頭正街處鑽出來,然後尋了個高處的敞亮位置,好痛快地欣賞群舞中的長鼓隊。
當鼓隊行至城中鼓樓時,圍觀者早已將他們前後左右地圍住了看表演,而縣令帶領的城兵隊也恰好在此時由西城沿正街而至。
離得近了卻發現聽到的鼓聲不再是轟轟的響聲,而是咚咚作響。
這大概是因為鼓聲在城牆內回返振盪,多次反彈之後疊加而成的轟然之聲。在遠處粗聽上去竟似有千人同時在四面八方擂響大鼓一般。
馮潮便在街口站定,然後向左右方向揮手。得了示意的軍官便立刻下令,命隊列橫向展開。憋著要出口氣的兵丁此時竟超常發揮,他們在數息間便列隊完畢,然後齊齊地大喊一聲:「嗬!」
此時正趕上旗手揮停,鼓聲也隨之整齊地停了下來,巧合地像是被軍隊喝停似的。
衛此時發揮出捕頭的作用,推開擋路的人群走到鼓隊前,大聲地喝問:「呔!爾等何人?竟敢在清晨造次,擾亂秩序,驚擾國人?!」
其實他打眼一掃便看到隊中都是城中的國人,但還是故作不知地發問。
那旗手聞聲轉過身來,是個黑瘦的中年人。他認得是城內捕頭在發問,自然立刻上前彎腰作揖見禮,但卻並未立刻做回答,而是半斜了身用眼角瞅著邊上一人。
衛順其目光看過去,便看見著一身黑色短打的高大健壯女子,不是馬四娘還是誰?
馬四娘對著衛拱拱手,以示見過,但卻並不與他交談,而是直接越過了衛,邁步走向縣令。她邊走邊盡力用周圍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大聲喊道:「恭喜馮大人!賀喜馮大人!」
衛見狀大怒,在城中如此人群聚集的時候,這婆娘竟敢無視他的問話,且更是當面越過自己,而直接去同縣令大聲說話。這簡直相當於將他的面子在全城的國人面前扯下來摔在地上,然後又用腳使勁踩。
他不管這女人對縣令有什麼好恭喜賀喜的馬屁話要說,便伸了手去拉扯。
那旗手在四娘喊完之後就抖動著紅旗,鼓隊眾人便按教好的一齊高喊:「恭喜馮大人!賀喜馮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