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著頭,邁著小碎步,緩緩走來。
酒客們不約而同在她出現的那一刻變得沉默。整個牡丹閣,就這麼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們屏氣凝神的看著這個款款而來的少女,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些什麼。
終於她走到了兩層樓之間的方台處。
一聲悠遠的琵琶聲忽的響起。
簇擁著她的數位妖艷侍女如得號令紛紛退下。於是那方台上,便只餘下一位黃衣少女,盈盈獨立。她頷著首,雙手環抱著一把琵琶。雖然看不清容貌,但酒客們卻覺得此刻的她美極了。
他們怔怔的看著台上那位少女,眼神里是毫不遮掩的欲望與貪婪。
「咕嚕。」也不知究竟是誰咽了一口唾沫,打破了牡丹閣內此刻的寂靜。
似乎是對這樣的聲音的厭惡,又或是別的原因。黃衣少女忽的伸出自己的玉指,在那琵琶弦上輕輕一撥。
崢!
又是一聲悠遠的琵琶聲響起。
女子忽的抬起了自己的腦袋。那到底是怎樣的一張臉龐?
蛾眉皓齒,瓊鼻冰肌。說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又顯得蒼白,不足以形容女子的美貌。或者說,這世上並不存在一個詞語可以真正詮釋出她的美貌。
她像誤入人間的精靈,又似跌落凡塵的謫仙。美得不可方物。
但人們還來不及驚嘆,只見她的玉指在那琵琶弦上來回撥動,一聲聲清脆的聲音帶著一股韻律響起。
其聲嗚嗚然。似塞外征人望明月,又似春閨婦人待君歸。
這首曲子是前朝一位婦人所創,時值亂世,婦人青梅竹馬的丈夫被徵調前線。婦人一等便是十餘寒暑,最後等來的是他的一副衣冠。憂思哀悼中,婦人便譜下了這首曲子,悼念亡夫。
此曲名曰捻青梅,而那位婦人便是樊如月的婆婆,青玉夫人。
樊如月將這首曲子彈得很好,即使是不通音律的蘇長安也經不住被曲調所吸引,腦中泛出陣陣愁緒。
但那些酒客公子們卻毫無所覺。他們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那位少女,眼睛裡好似有一團熊熊的火焰在燃燒。好像恨不得現在就衝上去,拔掉她衣服,狠狠欺凌一番。
這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就是這樣,無論你做得再好,但對於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而言,他們所看到的永遠只有箱子裡閃閃發光的金子與衣裳下女人白花花的肉體。
樊如月似乎也明白了自己所面對的究竟是怎樣的一群人,她眸子裡蒙上了一層陰霾。她帶著僥倖環顧四周,卻終究未有看見她想要看見的身影。她的心終於亂了,撥弄琵琶的手也失了些方寸,彈出了幾個錯音。
蘇長安皺了皺眉頭,他覺得這首曲子似乎有些問題,但他卻說不清楚到底什麼地方出了問題。他看了看周圍的酒客,卻見他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台上的女子,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出異樣。但也不知究竟是聽曲聽得入迷,還是看那少女看得入迷。
終於一曲方罷,樊如月收起了琵琶,頷首立在台上。她的身影有些單薄,又有些可憐,像是砧板上的魚肉,等著人待價而沽。
但她這般模樣卻沒有讓台下諸人生出一絲一毫的憐憫,反而是愈發激起了他們掩藏在那看似華麗的衣冠下的獸性。
這時,一個老鴇模樣的中年女人走了上來,她衝著台下的男人們一陣媚笑,然後方才用她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各位公子,這位便是我們牡丹閣今次的花魁,樊如月姑娘了。」
說道這裡她停了停,似乎在等著台下諸人給她回應。
但她終究未有等到她想要的反應,男人們依舊怔怔的看著那位少女,眼睛裡再也容不下其他東西。
不過這老鴇卻並不惱,她衝著台下諸人曖昧的笑了笑,又說道:「諸位一副要把我們樊如月姑娘生吞活剝了的樣子,可我們樊姑娘膽子很小,再這麼看下去說不定便把她給嚇跑了。」
這老鴇一看便是久經風月的人,簡單的一兩句話便把握住了這些男人的痛點,他們不舍的收回自己似乎已經黏在了樊如月身上的目光,看向這個老鴇。
一些口無遮攔的公子哥,更是在這時大聲說道:「我們怎麼捨得吃了樊姑娘,我們想著的可是,把樊姑娘抱到床上好生疼愛一番呢!」
第二十一章滿座衣冠皆禽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