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間靜室。
不但地面打掃的乾乾淨淨,不落灰塵。靜室的牆邊放著一張床,鋪著簡陋卻乾淨的被褥;床邊的實心黃木案几上整齊地碼著一摞書,最上面一本正被打開放在案几上。面對著案幾的牆上則掛著一副字,以構架森嚴的字體寫了「諸形無相」四個字。油燈上搖擺著螢豆大小的光芒,勉強照亮了案几上的書,以及跪坐在案幾後面的人。至於窗外與門口的人的面目則是大半隱在黑暗中,隨著油燈上的火焰跳躍閃爍不定。
跪坐在案幾後的人翻過了一頁書,吟詠道:
「百年復幾許?慷慨一何多!子當為我擊築,我為子高歌。
招手海邊鷗鳥,看我胸中雲夢,蒂芥近如何?楚越等閒耳,肝膽有風波。
生平事,天付與,且婆娑。幾人塵外相視,一笑醉顏酡。
看到浮雲過了,又恐堂堂歲月,一擲去如梭。勸子且秉燭,為駐好春過。」
雖然詞句俱佳,卻聽得周圍那些面目隱藏在黑暗中的人直皺眉頭。因為吟詠者的語調實在太過平緩,毫無語氣可言,一首頗為出塵的詞念出來就仿佛三歲小兒剛剛識字、不通情境,便只是將每個字單獨念出來而已。
吟詠者將這首詞詠完,又翻過了一頁書,詠道:「東風無一事,妝出萬重花。閒來閱遍花影,惟有月鉤斜……」
「夠了!」在窗邊的一個黑影終於忍不住,斥責出聲。
吟詠者頓了頓,將書合上。
「不知那位兄台有何見解?長夜漫漫,在下是不想睡,兄台是不能睡,何不一抒胸臆?」
雖然是問句,吟詠者的棒讀語氣卻是滿滿的違和感,讓人簡直無法分辨他是真在邀請人聊天,還是在反諷雙方的處境,還是純粹在挑釁,甚至是三者同有?
不用說,這靜室里的吟詠者,自然是夏蟲無疑。在約半個小時前,他在五俠廟中說了一段爛俗到不行的故事,成功多拖延了那麼幾分鐘。在之後,面對洶湧而來的武林人士,夏蟲甚至都沒有用「三冰」的能力,僅僅是跟那些武林人士一般,赤手空拳,只以詩句應敵。
雖然夏蟲僅僅是又勉強左支右絀了數十招,但他的對手可是幾十上百個武林人士,可謂是戰力驚人。也是因此,那些武林人士在擒下他之後,卻也不知道該拿他怎麼辦了。最後在一番商量之後,只好先封住武藝,由人押入武莊中一間靜室,然後請巨俠「絲籮手」惠絲籮,與大俠「紅袖翩躚」曲昭前來處置。
至於封住武藝的方式也很簡單,將嘴一封,什麼武藝都使不出來了。等到了武莊內,則是由十數個公認武藝最高的少俠同時看管,有一位巨俠、一位大俠就在百步之內,料想夏蟲也不敢妄動。
「你這樣讀書,卻並非是習文、習武之道。」
窗戶那邊喊「夠了」的人似是自知失言,並未發聲;卻是門口的一個男子聲音說道。這聲音溫醇而柔和,仿佛正在勸告友人,極易讓人生出好感。
「那麼,怎麼讀書才是習文、習武之道呢?」夏蟲反問。
門口的溫醇聲音答道:「讀書,哪怕是不能如先賢一般窮原竟委、鞭辟入裡,至少也應追根究底、精益求精才對。像閣下這樣,將每個字拆開,不求甚解,不思文義,只是念上一遍,莫非便是閣下的練習之法?」
「不知這位兄台怎麼稱呼?」
「不敢當,在下姓應名揚,江湖上人稱『銜霜映雪』便是在下。」
「那麼,這位『銜霜映雪』應揚少俠。」夏蟲頓了頓,道:「一,在下小時候修文習武,的確是這麼練習的。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便是這個道理;二,但你若是說在下剛剛吟詠茗柯先生的詞是『將每個字拆開,不求甚解、不思文義』卻是無稽之談,在下剛剛吟詠之時,分明動情至深,只是應少俠感覺不出來而已;三,這江湖上的習武……我已經看明白了,別說把每個字拆開會怎麼樣,就算是狗屁不通,也是能用出武藝來的。」
夏蟲說完一的時候,周圍並無甚反應;說完二的時候,周圍響起了幾聲嗤笑,分明是覺得夏蟲這人簡直不知所謂。在說完三的時候,周圍很明顯地騷動起來。
「胡說八道!」之前喊「夠了」那人忍不住斥道:「我們習武,要學文章、修歌賦,將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