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有牧原本地的下層官員和鄉紳支持,隨著上面的壓力越來越大,柴宇靖也終於頂不住了。
他本來就是代城主,也不知是誰使的手段,從皇城一紙詔書下來,他便被剝奪了一切職權,趕回了溫玉鎮老家。
不過,在走之前他終究是把東邙村的村民們挪了地方,已然不在牧原城內,而是在牧原東南百餘里外的一個小鎮。畢竟,那些村民們從未被定罪,便不是罪人,而是難民。
可是,和老妻坐在馬車裡,車子再平穩,他的心卻難免七上八上。
他已經聽聞,就在這短短的幾天內,步野不僅又殺了東陵侯邢不易,魏行,還又在昨天連殺了兩個打東邙村村民主意的權貴。他所放不下的是,那些權貴八成並不會被步野的殺性鎮住,那些村民還是得遭殃!躲得了初一,也躲不過十五。至於步野這個曾經抓著他當武器往士兵堆里掄的傢伙,柴宇靖倒並不是太關心。步野饒了他一命他心存感激,但還不至於因此喜歡步野。但凡步野肯軟化一點點,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一地步。
柴宇靖的妻子許氏今年五十有六,不過保養的不錯,再加上又是大家閨秀,到了這個年紀依然顯得極有氣質,而且耐看。見柴宇靖一直愁眉不展,她便問道:「想什麼呢?」
面對自己的老妻,柴宇靖完全沒什麼好隱瞞的,嘆道:「不甘心。」
許氏主動抓起了柴宇靖的手放在手心,點頭道:「我明白。」
她當然明白,因為她比誰都清楚她的丈夫才剛剛轉了性子沒幾天。那個本性純良的柴宇靖又回來了,並想真正為牧原城為百姓做點事情。然後,才剛剛挽起袖子,還沒來得及做幾件事,便不得不卸任……
可世事從來難料,這一切真的不是她的老頭子可以左右的。相比之下,她倒是看得更開一些。抓著柴宇靖的手,她已經計劃著回老家後一定要讓小孫女多哄哄老頭子。
……
牧原城,新任城主高冠攸正以最快的速度接管城中一切事務。
這是一個年紀上了六十的老頭子,一直在霽風侯手下做事,直到現在終於是熬出了頭,做到了一城之主的位置。
不過他並沒有得意忘形,他很清楚自己現在的第一要務是什麼:為霽風侯爭奪東平郡轄權增加籌碼!
所以,他要做的第一件就是拿下那些東邙村的村民!這幫小老百姓直接或間接導致了很多高高在上的人的死,就算他們沒有罪,單此一項也成了罪!
高冠攸以前做官時相當得人心,但是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私底下是如何的不堪,說白了,這是一個欺世盜名之輩。如今也一樣,在下令抓人之前,他專門寫了一篇檄文,將窮山惡水中出來的東邙村刁民說的一無是處,全部誅殺都不足以謝罪!
老百姓看到的永遠都是高官們想讓他們看到的,而非全部事實。
無論如何,高冠攸這篇檄文一出,東邙村村民真的成了老百姓眼中的罪人。
而明日一早,便是派譴官差出城捉人之時。
府衙中,高冠攸正秉燭疾書,向霽風侯匯報最新的動向。
「呼……」
正以拿手的蠅頭小楷寫著,堂中忽地刮進一陣風,將燭火吹的一陣飄搖。
高冠攸起初沒當回事,但是他很快就反應過來,大堂的門窗全是關著的,哪來的風?
猛抬頭!
就在案幾的對面,竟是站著一個人!
哪怕高冠攸已活了六十多歲,仍然被嚇了一大跳,當即驚呼一聲站了起來,並大喊:「你是誰?!來人!!」
但是,門外卻根本沒有動靜。而他明明記得,堂外有超過二十號守衛,那些守衛哪去了?
也不怪他安排那麼多守衛,因為在東平郡轄權爭奪戰的圈子裡,短短數日,已經達到了談賊色變的程度。此賊,即為野賊,亦即山民步野。
他們仍然不認為步野能掀起什麼大風大浪來,但是,沒有人想被步野盯上。
於是只一瞬間,高冠攸便意識到眼前站著的這個平靜地看著他的年輕人是誰。
步野!
一瞬間,高冠攸差點又一屁股坐回去,那老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