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龍吟。
手掌翻覆,魔刀隨之而動,泛起一泓刺眼的光,而那鋒利的刀尖已經指向了刀客的心間。
腦海里,諸般誠摯的謊言依然在喧譁,令人腦中嗡嗡如萬千蜜蜂在耳邊。
但來此的男人已經無退路,也無其他選擇,這裡已經是背水一戰。
既然是背水一戰,那麼何必再顧忌什麼呢?
他深吸一口氣,雙手握住刀柄,狠狠回推,刺向自己胸口。
尖銳鋒芒似乎入體半分,見了血,魔刀之中的邪龍驟然尋到了口子,全部奔騰著,順著刀尖向那男人而去。
魔刀本就渴求著肯放開身體的刀主。
如今尋到機會,哪肯放過?
夏極如此去做,便是認為人心太弱小,無法在靡靡之音,謊言聲中自明。
但是邪龍不會。
哪怕更多的聲音,也不會讓邪龍有絲毫動搖。
因為它的咆哮,會使得所有的喧譁全都不算什麼。
沒有其他選擇了。
所以,刀客毅然將刀塞插向了身體。
沒有血,那三十六頭的邪龍,如同一團詭異的、黑黝黝的魔體,闖入了他的身體,然而才剛剛觸碰到刀客的血液,便是「興奮」了起來。
三十六頭邪龍似乎興奮的很厲害,在急速的沸騰,狂跳,如同螃蟹被丟入滾水時的瘋狂舞蹈。
那刀客像是無法忍耐痛苦,空著的左手,捂住心臟,然後將那狂暴的邪龍慢慢地、緩緩地塞入了身體之中。
這過程難以形容
無人能夠想像,三十六頭邪龍多麼的開心,瞧呀,它激動的三十六顆頭顱死死的揚起,傲然看著身後,似乎在享受著融入刀客血液中的舒爽。
而刀客與魔刀的融合,顯然很「順利」,剎那之間,那邪龍就消失了。
真是一次完美的合作。
若是有人在附近,定有掌聲響起,說兩句「乾的不錯」,「恭喜你,你終於做到了」這類的話。
不管如何,刀客與魔刀已經人刀合一。
他的念,已不再是凡人的念想,而是糅雜了邪龍那近乎於瘋狂的,三十六道極其誇張的念想。
所有的謊言,所有在刀客體內響起的聲音,瞬間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永恆的「巨龍咆哮」。
夏極收回了刀,一剎那之間,所有的舌頭似乎是受到了反噬,如同春生秋謝的花朵,剎那枯萎。
他走過,花朵化作淡淡的灰,飛湮滅!
而不知為何,除了入口時遭受到了這方空間隆重的迎接,後續的倒凡是平復下來,尤其當夏極走到這拔舌地獄之中時,那規則的攻擊是徹底消失了。
刀客的面容開始扭曲。
他腦海里自身意志,與邪龍咆哮正在激烈對抗,他未曾瘋狂已是意志力足夠堅定了。
匆匆踏步往前,繼續前行。
來時,他曾遇到過一個駝背的小女孩,也曾見到過一隻隨著雷電降臨的烏鴉,甚至優雅坐在桌前飲酒的名媛。
它們都分別給了他一件禮物。
就如同所有勇士即將出征前,都會遇到給他祝福的神明一樣。
烏鴉送給了他這把劍。
駝背小女孩送給了他扎在腰間的衣衫。
優雅的名媛送給了他一顆秘藥。
他的妻子,還可能在黃泉里受苦受難,他怎麼可能退縮。
黃泉沸騰,鬼門敞開。
便是這裡是十死無生,刀客也會告訴自己「我一定會去」。
夏極深吸一口氣,昂著頭,顫抖的手拖著刀,孤獨行走在地獄之中,所到之處,全是枯萎的花兒,謝了,凋零了。
邪龍咆哮使得他無法安寧,連手臂都在無法控制,無法沉穩。
便是尋到了他的妻子,他如何做到再長相廝守?
舌頭森林,粉嫩的色澤很快成灰,灰濛濛,如吹奏著安魂的牧笛,笛聲里都是亡魂。
灰便是亡魂。
此去不為往生,只是魂飛魄散罷了。
這片大地的盡頭,是個盤旋的山道,石階陰冷,帶著鬼氣森然。
夏極拾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