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主人與客人之間,究竟隔著什麼呢?
「嗯,好吧,」我這樣回應著對方,「屆時,本座將在這錦官的大門口,恭候孫姑娘……」
那孫姑娘淡淡一笑:「恭候嘛,民女可不敢當啊!」
確實,對於帶有官方性質與意義的舉動,孫姑娘這位「民女」,總想著要「敬而遠之」。只是,她到底是不是「民女」,我一直是要打個大問號的。
面對著如此綿里藏針、軟硬不吃的「民女」,我竟然真的有點無計可施了。
沉吟片刻之後,我換了一個話題:「這一路上,路途遙遠,孫姑娘還需小心謹慎……」
孫姑娘眨了眨眼,自信地說道:「多謝趙姑娘提醒,不過,這幾年,民女一直在外奔走,對於路況,也還算熟悉吧?」「是啊,」我接過對方的話語,「到目前為止,我們川蜀一帶,也還算太平,不必過於緊張。當然,『小心駛得萬年船』,適當警醒一點兒,還是很有必要的。我們這兒,就需要孫姑娘這樣的人才。」
我之所以要這樣說,倒也不全是客套:這一百幾十天的時間裡,我時常到各處機房、作坊巡視,我發現,對於刺繡,這孫姑娘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為此,我也不禁這樣想,看來,就是在紡織方面,見多識廣、博採眾長,也是很有必要的。
「人才嘛?」孫姑娘謙遜道,「民女可不敢當哦。當然,民女以前學過蘇繡,如今再學這蜀錦之時,對於各自的優劣短長,就稍稍多留了點心思,也算是有點獨到的體會吧?」
我暗自尋思道:這孫姑娘,如果只是一門心思,專為學藝而來,確實可以把她看作一個不可多得的益友。只是,某種直覺告訴我,在這學藝的背後,似乎還隱藏著些什麼?對此,還是要多留個心眼兒的。
做人太天真,遲早是要栽跟斗的。以前,在跟魏基立打交道的時候,我就是過於幼稚、單純了,才落了個黯然神傷。這個教訓,這可是個用淚水換來的教訓啊!這前車之覆……
「哦,孫姑娘急著要走麼?」我這樣問道。
在我想來,如果不是時間緊迫,我完全可以讓對方多留幾天的。在「盛情款待」之餘,說不定還能夠套出點話兒來。
「哦,趙姑娘,」孫姑娘像是聽出了些什麼,迅速接過話,「趙姑娘的深情厚誼,民女本當有所回應。只是,眼下年關已近,只怕是難以從命了……」
說著,還望了一下遠方,一副歸心似箭的樣子。
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我確實已經不便強留了。眨了眨眼之後,我這樣說道:「嗯,看來,到寒舍小敘的事情,只能留待來年了……」
凝神片刻之後,孫姑娘這樣說道:「嗯,真的到了那一天,民女可要到府上叨擾一番了……」
再閒聊一番之後,孫姑娘起身,告辭而去。
望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我鼻子「哼」了一聲,心中暗自想道:如此三番五次地一口回絕我,讓我很沒面子!孫姑娘,你如此的絕情,究竟是為了什麼呢?若說歸期緊迫,你完全可以提前幾天說出口,以便於儘早安排。由此,不難想像,不是時間的問題,而是,你根本就不想賞光。
不想賞光,說到底,就是有著某種不便於啟齒的目的了?
孫姑娘,你的底氣,究竟是從何而來呢?
從人情世故方面說,跟相關主管套近乎,不是更有益於你的學藝嗎?由此看來,你所謂的到此學蜀錦,更像是某種幌子。因為,對你來說,學的結果怎樣,並不重要。甚至,學與不學,都是無所謂的。
不是我喜歡以「小人之心」來揣度你,而是,在這一百幾十天裡,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令人生疑。
而如果我一直都是某種大大咧咧、迷迷糊糊的樣子,在你的心底,恐怕也是會鄙視我的……
孫姑娘,這迷霧一般的孫姑娘……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