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船隊很快就接近了,章鉞飛快地拿眼一掃便看清,共有大小船隻二十來艘,上面滿載著服色雜亂的壯漢,手持刀槍弓箭,在船上或站或坐,隊列井然有序。
艙室中的軍官們聞訊也趕了出來,跑到船頭觀望,但今天是來出遊的,大多都沒帶武器,也沒帶自己的部屬,頓時都不適應,圍到藥重遇身邊,靜等命令。
章鉞站在瞭望塔上繼續指揮,讓船隊飛快地駛離原地,向君山腳下的淺灘靠近,只要上了岸,就不怕這些未知的敵人了。可漸漸發覺有點奇怪,那支船隊開始來的很快,但接近到里許之內,竟然保持著速度,不緊不慢地吊著。
雙方一逃一追,跑出十多里的水路後,終於到了君山腳下,這處淺灘之前來過,還停留了一會兒,所以大家都熟悉。
章鉞正要指揮船上的閒雜人員先下船,就在這處淺灘上與敵開戰,不料那支船隊接近到兩三百步時,竟然在湖面上打橫停下,對持觀察了一會兒,派來了一艘載著五名壯漢的小船。
「敢問可是藥將軍的坐船?我家將軍有意上船拜訪,不想驚擾諸位,多有得罪!」站在船頭喊話的是一名三十來歲的黑臉漢子,那挺直的腰背和不丁不八的站姿,怎麼看都像是一名軍士。
「你家將軍是誰的部下?卻為何知道我等在此?」韓盛也在船頭,反應倒是挺快的。
「哈哈……這要問王進逵了,藥將軍得罪此人,還敢下湖中閒逛,不愧是藥老令公之子,有膽氣!我家將軍姓陳,名應泰,諸位應該有所耳聞才是。」那壯漢意味深長地大笑起來。
「王進逵竟知我今日在此?」藥重遇恍然大悟,轉頭看向王信中又問:「這個陳應泰又是何方神聖,王司馬可曾聽說?」
「藥都使!這陳應泰原是南唐所派岳州刺史宋德權部將,率兵常駐湘陰,今年十月王進逵攻取岳州時,宋德權不等援兵到達便棄城逃走,這陳應泰倉促趕到巴陵,因寡不敵眾,被潘叔嗣擊潰,南逃到玉苛山落草,想回洪州又怕被治罪,所以王進逵屢次派人招撫,但一直未成功。」王信中立即解釋道。
「呵!原來如此!王進逵欺人太甚,竟用如此下作手段……但不知這個陳應泰現在是何打算?」藥重遇細眯著眼睛,看向四五十步外的船頭壯漢,心思開始活絡起來。
「很簡單!既然來了又不打,那就是朋友了,可他大老遠跑來,大張旗鼓地追那麼遠,絕不是為了給你送信說什麼……王進逵派我來偷襲你,但我不想鳥他,不過又很仰幕二位都使,特來拜見之類的鬼話!」章鉞心中放鬆,不由笑著調侃。
「你說他是率殘部來投效的?」藥重遇自然也想到了這個可能。
「很有可能!」章鉞肯定的話。
「什麼可能?就是!你們看……」韓盛指著遠處船隊中間那最大的一艘戰船。
二人跟著看去,只見那船頭站著幾名披甲掛刀的漢子,也在向這邊張望,顯然是在等著回話。
「回去告訴陳應泰,請他過來一敘!」章鉞越庖代俎,喊那軍士回去傳話。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雙方各率船隊靠岸,在淺灘邊拋錨,陳應泰帶著一名部將應邀而來,雙方見面認識了一下,再進艙室就坐。
陳應泰年約三十多歲,方臉黝黑,上唇留了兩撇小鬍子,中等身材,但卻鍵壯孔武有力,是南唐軍中的水軍指揮使。其部將名叫左元義,原是副使,不過卻很年輕,看起來也就二十餘歲。
幾人寒暄客套了一番,伺候的婢僕進來給二位不速之客更換了杯盤碗筷,陳應泰卻不慌不忙,喊親兵端上來一隻木盒,拿到旁邊打開,眾人圍上去一看,見是一顆人頭,頓時都有些掃興,但又忍不住露出好奇之色。
陳應泰微笑著命親兵收走,這才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牛皮紙袋,放在桌案上微笑道:「這是潘叔嗣的侄子潘忠,在王進逵身邊任牙兵都頭,還有……這是王進逵給陳某的信,二位請過目!」
藥重遇輕笑一聲,迫不及待地拿過去看了起來。
章鉞舉起酒盞大笑道:「哈哈……王進逵此人真是太不老實,也太無能了,竟料錯了陳將軍,否則我們這次可要鬧個灰頭土臉啊!不過陳將軍的誠意,我們心領,而且我麾下也正缺將軍這樣熟習水戰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