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太后病倒了。
可梁王劉武卻並沒有因此,而在長安再多留些時日。
只哭哭啼啼丟下一句『孩兒不孝』,便再度踏上了返回梁都:睢陽的遠途。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梁王劉武剛從長安啟程,病重臥榻的竇太后,便又奇蹟般的站了起來。
卻並非是因為先前裝病;
而是時隔短短一年多之後,漢家,再舉國喪。
——天子啟新元二年,冬十月,薄太皇太后染風寒不治,駕崩於長樂宮養心殿。
作為太祖高皇帝劉邦的妾室,薄太皇太后駕崩,本該被追尊為高皇后。
但有呂太后這個正派『高后』在前面,薄太皇太后最終,便被追尊為了孝文太后。
也同樣是因為『高后』呂雉已經合葬入太祖劉邦的長陵,薄太皇太后,也沒能按照慣例葬入長陵,而是在靠近孝文霸陵的位置單起了一陵。
由於陵墓位於霸陵南側,遂被稱為:南陵。
太皇太后駕崩,竇太后縱是身體抱恙,也不得不強撐起身子,為婆婆守起了孝喪。
前年,太宗孝文皇帝駕崩之時,天子啟礙於先帝『不得厚葬』的臨終遺訓,而沒敢風光大辦。
這一回,天子啟也算是將自己對亡父的虧欠,盡數彌補在了祖母身上。
——在本就該有的『以天子禮葬之』的基礎上,又多增了許多陪葬品,更將葬禮規格提高了許多,算是給這位孝文薄太后,留足了最後的體面。
喪禮結束,坊間輿論的注意力,自然便落在了孝文薄太后的侄孫女:當今薄皇后身上。
正當輿論出奇一致的認為,薄皇后搬離椒房殿,已經正式進入倒計時,朝堂之上,卻開始接連爆出關東宗親諸侯的醜聞。
有在國喪期間飲酒作樂的;
有明碼標價,出售官爵的。
甚至還有一些更讓人難以啟齒的醜聞,都被沉寂許久的內史晁錯,一股腦的捅了出來。
消息傳出,輿論譁然,長安震盪!
但每個人也都知道:朝堂削藩,正式拉開帷幕。
晁錯的《削藩策》,也終於在天子啟新元二年春正月,正式在朝議之上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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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史臣晁錯,頓首頓首,昧死百拜!」
「先太宗孝文皇帝後元七年,趙王劉遂,於國喪期間宴請賓客,聚眾作樂,飲酒食肉;
自先太宗孝文皇帝後元二年起,膠西王劉昂,屢屢出售官、爵,私相授受,更明碼標價;
先太宗孝文皇帝後元七年,楚王劉戊,於國喪期間,行奸倫事!」
天子啟新元二年,春正月朔望。
未央宮宣室正殿,已是被漢家的百官朝臣,功侯貴戚,塞了個滿滿當當。
殿中央,內史晁錯昂首挺胸,雙手持著一卷攤開的竹簡,正一字一句訴說著關東諸侯的罪狀。
而在殿側,分而落座的朝臣貴戚們,卻無不帶著諱莫如深的怪異神容,默然低頭不語。
後世有這樣一句話,說是解決大問題開小會,解決小問題開大會;
解決重要的問題,則不需要開會。
放在這距後世早兩千多年的漢家,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
——按理來說,像朔望朝這種糾集漢家上百家功侯、十數家外戚,又由長安秩千石以上的官員悉數與會的『大會』,本就是個放嘴炮的場合。
你說一句致君堯舜上,我提一嘴三王五帝以降;
大家再捧一捧皇帝明見萬里,澤被蒼生,天下百姓民安居樂業,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之類,再齊呼一聲長樂未央。
這麼多年來,漢家的朔望朝,都是這麼一套約定俗成的流程。
但今日,情況卻明顯有些不同。
《削藩策》,再次出現在了漢家的朝儀之中。
且這一次,晁錯不單只拿出了《削藩策》這一策論,而是順便帶上了關東諸侯藩王『為什麼應當被削藩』的罪證。
這意味著什麼,沒有人會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