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教娘子得知,眼下頗得聖寵之元賢妃,早時與妾身及家姐極為要好,尤其家姐,曾與賢妃姐妹相稱,今妾身依郎主之囑,攜兩位幼女回京團聚,臨行前且得元刺史與家姐殷殷叮囑託以禮信轉交賢妃。」
柳小娘子聽見庶母姚姬忍無可忍說出這番話時,一行已經淮水登陸,準備從陳州取陸路入京,在此之前,每當一處過所補給,姚姬無不嘗試要將她納回「管轄」,被袁氏屢屢駁回後,終於忍不住在這日啟程之時,憤憤不平將背後幾乎是所有靠山搬動出來威脅。
她半點也不擔心,別說姚姬不可能得逞雖然在她印象中,王家這位媳婦袁氏固然不是出身當權之家,好歹仍為著姓之後,就算有怕事之心,倘若當眾被一個連告身都沒有的姬妾要脅服軟,那可是莫大恥辱實傷體面,傳揚出去連夫家京兆王氏都會受人嘲笑。
就算袁氏妥協,這時將她交還姚姬照管,有了之前落水那一樁事,姚姬也不可能真對她狠下毒手,導致她夭折半途。
姚姬無非是欺她年幼,打算背了人威脅利誘,好將落水一事掩蓋過去罷了。
經過這幾日的適應,「本身」有限的記憶又恢復不少,柳小娘子已經想了起來,她落水之故確是這姚姬為了替艷絕爭搶她手上玉珠串這東西仿佛是「本身」父親柳少卿賜予,竟是羊脂玉雕琢而成,可算精美,許是讓庶妹艷絕與姚姬眼紅已久,才打主意支使開奴婢強取豪奪,哪知「本身」往日雖然懦弱,唯對阿父饋贈之物珍惜得很,死活不願「轉贈」,爭搶之時,不慎被姚姬推了入水,可憐就這麼淹死了。
若依柳小娘子自身脾性,原本不當這身外之物怎麼稀罕,舍與庶妹既是落得清靜,還得了個大度友睦的善名兒,再襯托出姚姬的狹隘貪婪,一舉多得的事,不過「本身」既為這麼一串東西喪命,再兼乳媼與兩個婢女時常議論,「本身」生母雖是病逝,生前也受這姚姬不少欺迫。
儘管柳小娘子看來,姜姬有主母在後撐腰,併兼郎主寵愛,居然被相同身份之姚姬屢屢欺辱尚還隱忍,最後鬱鬱而終留一幼女,若非還有幾個忠僕,怕是當柳少卿回京時也早丟了性命,她對姜姬的怯懦實在不以為然,可誰讓她是占了「本身」才得以續命呢?總得要為那雙憋屈死去的母女討回幾分公道,既然姚姬母女如此眼紅她手上那串珠玉,又忌憚著把落水一事揭露,那麼就由得姚姬一路忐忑直至真相大白,也算先為這冤死之母女出口惡氣。
至於姚姬會有什麼下場,眼下卻也不是她的正務,柳家是個什麼情況她還不甚了了,需得見機行事。
果然一如柳小娘子所料,袁氏聽得姚姬口出威脅之辭,整個拳頭都握緊了,她固然不願為了別家一庶女得罪宮中貴人,當然也不能忍受當眾被一姬妾打臉的屈辱,所以只是掃了一眼尚還狂妄的姚姬,拉著柳小娘子就上了車,淺笑說道:「船上之時,你就愛磨著十一、十五兩個丫頭教你識字兒,也有些時候了,世母可得考較。」
竟是將姚姬晾在當場不聞不問。
柳小娘子睨了一眼佇在一邊因為惱怒面紅耳赤的姚姬,報以一個溫婉柔和的笑臉,當然是跟著袁氏同乘,沒有半分猶豫。
只是這換了馬車行駛官道,可沒水路一般輕鬆愜意,儘管車廂里舖了厚厚的氈毯,四壁也圍著錦褥使人舒舒服服地倚靠,不過馬車一來不如牛車平穩,再兼這官道委實也極粗礪,顛簸在所難免,對於往日養尊處優的貴婦貴女而言,實在辛苦。
王十一娘長著些年歲,與後頭尚還幼小之庶弟庶妹們同乘,也為照顧之全。王十五娘卻得幸與袁氏同乘,相比已經像個小大人般的姐姐,她的性情更顯疏朗跳脫,這不才挑頭盛讚柳小娘子天生聰穎竟能過目不忘的話題,待得母親當真拿著那捲子房詩賦考較起來,她立時就沒了勁頭,趁著車與已經駛出汝陽城,屢屢趁袁氏不察,意圖挑了簾擋張望道旁景致,折騰一番,竟有些頭昏腦脹,歪在一旁睡了過去。
杜子房是周初名臣,開國後首批進士及第,後位及宰相,他極擅詩賦,留下不少傳世名作,柳小娘子從前就熟讀過他之著書,當纏著王氏兩位小娘子識字時,二人竟以此授習,柳小娘子本有意張顯「天生聰穎」,是以從不藏拙,水路一行停停往往一月下來,竟是將此賦卷「強記熟背」,引得王氏兩位娘子嘖嘆不已,就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