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蕭氏已經打理完朝早一輪家務,正往無衣苑歸來。
身披蓑衣的仆嫗一左一右提著兩盞風燈占明,火光在蒼青朝色中,似乎更顯昏黃。
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卻只有輕微的聲響,反而不如雨打青瓦叮咚嘈雜。
一陣風起,到底還是將寒雨捲入傘下,雖然外罩著帶貂皮圍領一件大袖袍服,可冷意使終還是沒被完全隔阻,沿著脖子侵入體膚,已有徹骨般陰冷。仆嫗們都忍不住打起寒顫來,下意識地縮了縮肩膀,蕭氏卻依然步態端正,只是微微蹙了一下眉頭。
「娘子,今日早膳擺在何處?」
因為這年天氣別外寒涼,非雨即雪,才進十一月,太夫人已然免了眾人定省,免得晚輩們早晚冒雨問安受了風寒生病,蕭氏也緊跟著囑令兒女們不需定省,連帶著姬妾也不需再立規矩,然而因為昨晚柳均宜宿在無衣苑,這時他並非朝臣,不需朝會,當然不會這麼早起身,故而蕭媼才有這一問。
是擔心早膳擺在居臥,驚擾了郎君。
可一行才進無衣苑,便見已是燈火通明,尤其暖閣里。
有婢女迎出,微笑稟道:「郎君猜度著娘子到了時辰回來,才剛令人將早膳擺進暖閣,等著與娘子共進朝食。」
淒風苦雨的天氣,跟著蕭氏忙碌一早的僕婢們聽了這話卻都唇角帶笑,欣喜著郎君依然是這般體貼。
「怎麼起這般早?」蕭氏除了木屐,解了遍染寒意的外袍,才一入暖閣,便被聽見響動躲在門後的某個被及恩侯判斷為不識情趣的男子突然躥出摟個正著,好在僕婢們都十分識趣地沒有跟進來,不過蕭氏仍然一本正經地詢問,沒有顯示出被突然「襲擊」的一驚一乍來。
不過柳長史就沒這麼得體了,彎眉眯眼笑得十分諂媚,幾乎是銜著蕭氏耳垂:「沒你在身邊,我睡不著。」
蕭氏美目一斜,似笑非笑,聲音壓得極其低微:「辛苦郎君了,遠在漢州四年都不曾入睡。」
柳長史大言不慚:「如此,娘子要如何彌補?昨晚之事,莫若此時再行一回……」
縱然老夫老妻,眼看長女都到了嫁人的年歲,可這般露骨的話,還是讓蕭氏有些臉紅心跳,她推了一推那越更逼近的胸膛,胸膛卻不為所動,於是用力推了一推,還是紋絲不讓,再更用力……這下連手腕都被人扼制住,被動往腰上一環……
蕭氏想到兩人這般親密形態會被燈火映照在窗紙上,不由大窘。好在柳長史素來也知妻子臉薄,低笑道:「行舟若是軟軟求上一聲,為夫這就去吹燈,管不教旁人笑話行舟如何?」
蕭氏:……
正當夫妻兩個打情罵俏時,卻有不速之客突從天降。
暖閣之外,響起豈曰為難之餘略帶不滿的稟報:「娘子,姚姬來問安。」
柳長史暴怒:「讓她回去!不是免了定省麼,來什麼來,今後不准來無衣苑!」
姚姬人已經站在閣外階下,早先目睹窗紙上那番你儂我儂,牙齒就險些沒有崩碎,這時聽此一句怒喝,又更心如死灰,一晚上輾轉難眠造成的青灰面色更加難看,而心頭原本還懷有的那一絲期望與猶豫也徹底崩毀。
她昨日見了侯府來客,聽說及恩侯為她尋的那條出路一時心跳如擂,她當年雖遠在江南,卻也聽說過義川郡王仿若潘安在世的美名,不是沒有動過綺念,然則卻是遠在天邊尊卑有別,倒知道萬萬不是她能企圖,卻沒想到十年過去,卻反而有了這麼一個機遇。
然而一來她始終有些不舍女兒,再則也不甘心這麼多年隱忍而毫無作用,想著與柳長史到底有這麼多年情份,柳郎也是名門子弟風度翩翩,終歸有些難捨。
原是想借著今日自請求去再努力挽回一遭,倘若柳長史不舍,她也不會如此狠心。
可看這情形……你不仁休怪我不義了!
有朝一日,待她飛上枝頭得封王妃,且看怎麼將蕭氏踩踏腳下。
姚姬狠狠咬牙,卻又倏忽鬆開,面色一肅往雨地一跪:「娘子,妾身有事懇求,還望娘子容妾身稟報。」
暖閣里,蕭氏已然正襟危坐,不由蹙眉計較。
昨日及恩侯府才來人看望,今日姚姬就來哭求,不知又有什麼花樣,當見柳均宜聽姚姬這般悲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