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五歲的身體裡住著個二十歲的靈魂者而言,韋緗那點小算盤十一娘當然一眼看穿,但不得不說,她對這位對手還是十分尊敬的,今日優勝者註定只有一個,只要不是抱著毫不在意心態,進入到前十之後,當然會竭盡全力爭強,再者韋緗指出「不足」也並非沒有道理,想要激發她強辭奪辯自曝其短也是合理戰術,倘若自己當真中計,也是「技不如人」。
因而十一娘半點不顯懊惱,微微莞爾以報對方的直言不諱後,先是專心賞鑒起韋緗所作牡丹圖,足有半刻過去,現場一片沉寂。
這是僅有一人在此輪沒急著評點,而關注畫作。
杜濤與李漁兩個副判連連頷首,贊詡之意已經顯而易見。
韋太后也驚詫不已,忍不住低聲與太夫人交流:「你這孫女調教得不錯,年紀小小就能沉著應對,不受旁雜影響,光是這份心性,果然不同凡俗。」
她這話音剛落,十一娘就開口了。
輕脆悅耳的童音仍然不疾不徐,一點不帶火氣,甚至於聽了許久,才讓人反應過來她是在批點不足。
「細筆講究盡其精微,形似尤為基準,此幅牡丹圖雖具形似,然精微尤顯不足,可見功力還待精進,具體則言,花瓣有失輕盈頓挫不足,而鐵線描干亦不足力道而顯蒼澀,又無論粗細均勻、流暢自如、行筆無礙方面都有待完善,至於用色,七娘已知力拙,某便不多言,只誠心建議,就七娘如今筆力而言,著急創畫似乎太過勉強,還當以摹寫為本。」
「此子眼光果然精到!」李漁忍不住出口稱讚。
韋緗自然也明白不足之處,她今日以創畫應試也的確有些冒進,見十一娘甚至不提著色,直指她頗為自得的線畫,雖然難免有些羞惱,但她自幼受母親嚴格教導,又歷來沉穩,知道這時不能強辯,是以也回以微笑:「十一娘好心提醒,某謝而謹記。」
這一對雖然沒有互相標榜,言辭對恃也不可謂不激烈,但還都是有理有據就事論事,並且各自態度都很克制,無失閨秀風範,簡直就是完勝餘眾了。
一時間,其餘八人都或多或少顯露出沮喪失望來。
果然瑩陽真人的決斷並未出人意料。
「無論是畫作抑或賞鑒甚至修養,韋、柳兩位小娘子都更勝一籌,可獲決選資格。」
不少人這才反應過來,並不是要將同簽者批得體無完膚才得優勝,這規則只在十人中取兩人入選,極大可能雙雙失利,反而言之,也有可能雙雙入選,然而她們卻被互評二字誤導,只將火力集中於對方,而沒有理解「互評」真諦。
也就只有柳婷而與薛小娘子,明白自己的不足在賞鑒優劣上,對這結果倒沒有多少懊惱。
童氏與符氏固然一個喜笑顏開一個暗懷欣慰,可太夫人與蕭氏這對婆媳的態度卻讓人暗生狐疑,十一娘年才五歲即能入選決試,自然比韋緗更加出色,可韋太夫人這位祖母卻神色自若,蕭氏甚至還表現出幾分憂心忡忡來,這讓多少艷羨不已的貴婦實在摸不著頭腦。
太夫人這番表現,尚還能用早有預見解釋,蕭氏又是為何?難不成根本不想讓庶女應試,實為逼於無奈?
太后自然也將蕭氏的神色看在眼底,眉梢一動,輕笑略含。
不過眾人的注意力很快轉移,瑩陽真人已經宣布決試規則
「吾之學生渥丹,曾有一作被先帝館藏,想必不少貴族也都得御賜摹本賞鑒,對在水之湄一幅應當不至陌生,我閒睱時候,也曾摹寫,今日決選便以此為判,兩位小娘子賞鑒品評,優長也好不足也罷,直言不諱,評鑑更優者獲勝。」
竟是以裴後成名作在水之湄為判,並且還是瑩陽真人親手摹寫!
莫說兩個孩子,便是在場諸多長輩都覺此題甚刁。
一來在水之湄所具優長大多數人都不甚了了,品鑑不出關鍵,當然更看不出不足,二來瑩陽真人技法精湛更是眾所周知,又怎會有不足之處?
但倘若只說優長,豈非有奉承討好之嫌?是看誰更加舌燦蓮花?在座諸多老於事故的長輩們直覺並非如此,瑩陽真人顯然不喜訶諛之辭。
這也太難了吧!
瑩陽不動聲色,她本來就是意在刁難,雖然太后意外駕臨讓結果有所更改,可沒有必要臨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