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祿直到辭宮,還在思考皇后看似戲謔那句交心,甚至於唉聲嘆道:「殿下若不是皇后,就太好了。」
把身邊婢女先是嚇了一驚,又不無困惑:「娘子這話怎麼說?奴婢以為娘子一直對殿下忠心耿耿,怎會忽發驚人之語,竟……」希望皇后之位被旁人取代?!
阿祿憂愁地看向婢女,再復唉聲嘆氣:「你不懂,你不能體會,你的確應當不懂,你又怎能體會?就連我,其實也無法真正體會,只是依稀察覺,殿下才是最最身不由己之人,殿下若非皇后,大約能活得比天下人都要恣意,於殿下而言,皇后之位,也許囚牢而已。」
所以她多少安慰都只能如哽在喉,甚至羞愧自己竟然認為能夠給予皇后安慰,她現今已經遠離宮廷了,對於皇后接下來的計劃,諫言都算僭越,但阿祿雖說對如今的生活並無不滿,仍然時常懷念陪伴皇后的時光,尤其此刻更甚!她忽然想起碧奴,覺得自己應該拜會,或許這世上,也只有碧奴能夠理解她這時複雜的心情了。
阿祿已經解脫,但柔潔仍要盡職盡責,仲秋事件發生後,她覺得有些話,是必須勸諫出口了。
「聲飛是舊宮人,極有可能聽令於太后,殿下既然已在懷疑這又是太后離間之計,對於齊昭儀……奴婢認為,殿下當然不會治罪齊昭儀,可亦再不能為昭儀一廂情願,再次觸怒聖上了!」
柔潔沒說出口的話是——倘若給予端婕妤機會,還算能獲利益,可衡陽侯已經過世,齊昭儀家族已無頂梁之柱,皇后就算想要爭取衡陽侯舊部的人心,善待齊昭儀已能達到目的,又何必在明知太后奸計的情況下,為了齊昭儀自己都無法宣之於口的情意,甘冒觸怒聖上的風險?
十一娘明白柔潔的言下之意,她原本不願將心意直述,因為這樣似乎有自榜賢良的嫌疑,可她今後需要柔潔的助侍,又認為倘若不訴實話,難以讓柔潔明白她的想法,說不定也會如仲秋一般,行為自作主張之事。
「柔潔看來,齊昭儀與端婕妤,於而我言親疏如何?」
「齊昭儀畢竟有潛邸之時,十載情誼,殿下視昭儀,當比端婕妤更加親厚。」
「正是,我既能體諒婕妤情意,若對阿齊全然不顧,豈非涼薄無情?又若阿齊真對聖上暗慕不宣,為我之故,甘受郁苦折磨,我知而不顧,豈不辜負阿齊知交之情。我行事,雖重利益,還沒到只顧利益這等地步,再者,阿齊與陸婕妤一樣,均為聖上良佐,聖上既已接受陸婕妤,我又怎麼忍心單看阿齊孤老宮廷?這一件事,雖說乃太后離間之計,但我不能漠視阿齊悲喜,我希望……至少希望她能獲得契機。」
多年相處,十一娘肯定齊昭儀不是貪求虛榮的人,如果她真對賀燁動情,與嘉程一樣,懷抱必然是一顆赤誠之心,若獲寵幸,當然更會死心踏地效忠賀燁,那麼將來,不管情勢如何變遷,賀燁身邊,至少還有這兩個女子,不離不棄生死與共的追隨。
這也許便是我,對你,最好的報答與成全了。
但十一娘眼下需要確定的是,齊昭儀真實的意願,這不能開誠布公地詢問,因為齊昭儀必定不會如實相告,所以,她需要先行試探。
故而次日,十一娘與婷而、齊嬪商量宮務時,提議不妨鼓勵女子擊鞠,將這項時興貴族的運動切實向民間推廣——晉朔之地,便是因為齊嬪的倡導,讓擊鞠更加風靡,不僅帶動了全民健身,還給不少授田不足的百姓,創造更多的致富機遇,就算不論經濟,如果平民女子都能縱馬擊鞠,無疑更加促進男子尚武,國民豪邁勇武,何愁外族侵犯?
但往往要將某項事好推廣全國,都是從宮廷作為開端,官方的倡導和推崇從來都能事半功倍,十一娘認為,齊嬪可以在宮中,選拔宮人,集中訓練,按時舉行對抗賽事。
齊昭儀原本便愛好騎射擊鞠,得皇后支持,當然喜不自禁,頗有擼起袖子大幹一場的豪情壯志,忽聞張才人打趣——
「昭儀英姿勃發,連妾身亦覺熱血,昭儀巾幗不弱鬚眉,真不知這天下男兒,才品各俱,有哪一類才敢自薦為咱們齊巾幗良人。」
這話要說來頗為荒誕,因齊昭儀是天下皆知的後宮嬪妃,有誰還膽敢給皇帝陛下腦門上系一條青頭巾?
只不過齊昭儀從未獲寵之事,如今在宮闈之內也不算秘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