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水畔,八珍館前。
牛車緩緩停穩,車畔白衣少年踏鞍下馬,眼見青奴捲起垂簾,十一娘剛剛探出身子,他便伸展雙臂輕而易舉將小堂妹抱下車來,晚了一步的蕭小九頗有些懊惱,待十一娘才剛站穩就上前牽了小手,指著八珍館的牌匾不停嘴的解說出自何人之手,其中有怎麼一段故事,又自發充當起這食肆中的跑堂,順遛報出一串菜名。
三郎揉了揉眉心,難怪一大早小九纏磨著他問這問那,原來是為了在十一妹跟前顯擺,殊不知十一妹從前可沒少來這處,便是這酒樓里一道「葉上初陽」還是當初十一妹命名,哪還用得著小九班門弄斧。
原來這日,本是賀湛欲與十一娘見面,考慮到即便往柳府要私下交談也得廢些周折,於是乾脆找了個賀喜三郎得職的藉口,在八珍館置了一席請客,又說當初從江南歸來途中,就曾答應過十一娘帶她來曲江池邊這處聞名遐邇的食肆「見識」,趁這機會一併踐諾。
長安貴女與兄長踏青赴會本不稀奇,雖則十一娘年幼還未到出門交際時候,可有賀湛允諾在先,隨同三郎赴請倒也說得過去,太夫人也沒有覺得詫異,隨口就答允了,連叮囑都未多一句。
至於蕭小九,則是死皮賴臉非要一同跟來,三郎也無可奈何,不過想到多的是藉口將人拉走閒逛留給賀湛與十一妹私話機會,也沒有拒絕。
不過三郎交待隨從侍婢在外等候之後,還是不動聲色從蕭小九掌中「奪回」十一妹的小手,俊眼一斜小九雖然看著懵懂,也不能白讓他占十一妹便宜。
柳彥心目里,十一妹可不是五歲稚童,那可是他裴五姐!
一個俊朗少年,拉著兩個小孩被殷勤十分的酒博士迎入酒樓大堂,十一娘還不及打量一番這處舊地數年來有何變化,便聽見一個不無氣憤的聲音
「早知杜郎邀約了這等不仁不義之輩,在下也不會叨擾,邵某雖不才,然也決不肯與不仁者為伍,告辭。」
便見北向隔扇內,一人怒氣沖沖而出,正是十一娘曾在蘇州有過一面之緣,為鮮滋齋店家打抱不平的青年,邵九郎邵廣。
柳三郎卻不認識這位昂首而出的憤怒青年,只略帶好奇看向邵廣口中「不仁不義」之輩,待看清後,立即冷哼出聲,不無興災樂禍。
八珍館雖聲名遠播,然而經營規模卻不算太大,只有兩層,樓上四間包廂,樓下八格雅坐,廳堂正中空曠著,敞亮處並未設置桌榻待客,這也是為了方便館中藝人撫琴歌舞。
不過這時還沒有藝演,因而十一娘個頭雖矮,卻也一眼就能看清正對雅坐里,因為邵廣拒不入席而不無尷尬的杜四郎,以及他身邊雖被指責為「不仁不義」卻似乎毫無反應的薛陸離。
十一娘心中不由一沉。
曾經豐朗英姿,眼下竟然形銷骨立。
她幾乎沒忍住往那邊移動步伐。
可就在這時,薛陸離也正好抬眼看了過來,見到滿面嘲諷的柳三郎,微微一怔之下,
神色里這才添了幾分苦澀,卻很快風清霽朗一笑,算作「招呼」。
「陸離莫要在意,博容就是個直性子,許是聽信閒言,這才對你有些誤解。」杜四郎杜月升與薛陸離本是好友,深知陸離秉性,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好友如人議論那般不仁失德,因而開解。不過同席中人顯然有好些個並不同杜四想法,雖未像邵廣一般出言譏嘲,神色里都帶著幾分懷疑與疏離。
十一娘不由又覺揪心,想她薛六哥當年才華出眾,德品更是無所挑剔,但凡被人提起,無不稱讚,然而時過境遷,此時卻落到飽受人言誹謗而不能自辯地步。
她一直不信薛陸離害死八妹之說,這事件背後必有隱情,尤其是當今日,親眼目睹他這樣一副消瘦病弱形容,可想而知三年前那場大病有多艱險。
當年究竟發生了何事?
十一娘從來沒有這樣急切,幾乎摁捺不住想上前一問究竟。
當然,她不可能真正摁捺不住。
「三哥,咱們上去吧。」十一娘微微一握正佇在當場遙遙沖薛陸離橫眉冷對的三郎手掌。
可仿佛是心頭怨憤實在不能消除,抑或為了證明什麼好教十一娘死心,三郎這回卻沒理會十一娘提醒,交待小九在此稍候,放開十一娘,幾
第122章 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