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之季,曲江池畔景致蕭索,然而「賦閒」已久的蜀王,仍是住在水舍別墅里「靜養」,這些日子的確空閒無事,一覺懶睡至隅中時分才起,披一件白狐里的大裘,登上臨池而建的高閣,也不叫廢盡心思四處遣買的茶婢,而親自侯湯烹茶品飲,時時舉目,望一望急風卷過池面,盪起那片冷清的波光,遠遠主屬皇家的芙蓉園裡,梅色恰似這片蕭瑟清冷的天水間,唯一一筆丹艷。
歲末時分了,對於蜀王而言並未有大事生,他有心貪享這閒適,不想清靜到底還是被打擾,心腹管事打聽得蜀王已經起身,一路找了過來,呈上一封拜帖,言道是遣周使粟田馬養遣人送來。
蜀王勃然而怒:「這時候,他竟還膽敢來拜會!」
管事尋常拿了粟田馬養不少好處,雖被主人的怒斥嚇得一個激靈,倒還敢壯起膽子為東瀛人說情:「粟田君並不敢明目張胆,遣人頗經周折,才掩人耳目送來這封拜帖,所求亦是與殿下暗會,應是心急於廣陽那隊志能便全軍覆沒,太后雖懼突厥不敢追究,未必會放過遣周使,希望殿下能想法子替他們轉寰,徹底讓志能便擺脫嫌疑最好。」
蜀王冷笑道:「廣陽之事,他們既是受突厥人指使,這時怎麼不去找突厥人設法保全?虧得他們自詡志能便為日本皇室精心培蓄,行事謹慎忠誠不二,萬萬不會暴露行藏,更加不會有背叛之行,結果呢,廣陽十人竟然屈服晉王妃一介女流,指不定連我也招供出來!」
「當不至於吧。」管事拭一拭冷汗:「太后若知此事與殿下有關,怎會如此風平浪靜?」
蜀王雖說惱火東瀛敵間出了紕漏,但其實也情知這些死士暗人雖說一般不會背叛謀主,卻難免也有貪生怕死者受不住嚴刑拷問,再者東瀛潛渡大周這些志能便,的確為他行事提供不少便利,正好比這回受突厥主使投放疫毒,若真能造成葦澤關失守,不僅武威侯死罪難逃,便連晉王夫婦也難辭其咎,晉朔失陷危及河南,可謂京畿最後一道防線,無論韋太后怎麼忌防於他,只怕當他動黨臣奏請時,亦不能拒絕再度啟用他這個親王鎮守河南,挽救賀周這岌岌可危的國運,而只要他能夠擊潰潘博逆軍,便能夠奠定威勢,到時韋太后再也不能奈何了。
可惜功敗垂成,不僅葦澤關未失,甚至還被晉王妃察實廣陽志能便為始作俑者。
茶釜里湯沸漸老,蜀王卻無心再投茶入煮了,起身在閣間裡負手踱步,好一陣才說道:「我不便見粟田馬養,你倒可暗下與之一會,轉告他不需憂愁,我早料見太后不敢責問突厥,故意讓黨臣附議王淮准,太后更疑我不懷好意,唯恐中我計算惹火燒身,他只要堅稱廣陽那名敵間絕非來自東瀛,而為他國中傷之計,意圖不僅是挑生五部再度兵犯,也為破壞大周與東瀛之間邦交之誼即可。」
踱轉一圈,又再補充道:「東瀛遠據海外,並不與大周疆土接壤,自白江村海戰,東瀛戰艦盡被擊沉,水軍覆沒,此時再無能力大舉來犯,太后何嘗不知這些情況,故而更加防備新羅,對待東瀛、新羅二國親疏一貫差異,雖說因廣陽這回事故,會生疑心,然因懼五部之威,並不敢責問,只要東瀛遣使再示臣服,聲明絕無進犯之惡意,太后當然會偏向東瀛,否則難以自圓其說,擔當懦弱之名。」
管事連連稱諾,這才又呈上兩封密信,皆是自晉陽送出。
蜀王連忙拆閱,一封是郭居安手書,一封卻是楊懷犀陳情。
蜀王先將郭居安的手書看完,連連稱好,下令管事立即去請諸位謀士來此議會,這才看楊懷犀的密信,因郭居安已經寫明楊懷犀確然已經成功獲得晉王妃的信任,一家老小接進晉王府中居住,儼然已經成為晉王系僚客,故而再看楊懷犀書告這事,蜀王並不覺得驚詫,然而當他看完之後,方才明白楊懷犀因何在短短時間,便能獲取信任。
原本楊懷犀諸多提議頗顯保守,不合蜀王心意,再兼為人處世多有迂腐之處,與其餘僚客歷來疏遠,被眾人連手排斥,漸漸被蜀王冷落,當他自請入潛晉王府以為耳目刺探機要時,理由乃他與賀湛、王寧致師出同門,晉王妃或許會看在這層關係上,不疑他另懷居心,蜀王起初頗有些不以為然。
因為在他看來,楊懷犀自稱師承蔣渡余,說不定是當初為了獲取信重的杜撰,蔣渡余門生之中,眼下仍有不少在朝為官,
第1030章 楊懷犀的密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