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見到同安時,已是新生兒的洗三朝。
由古至今禮俗,嬰兒出生男方要往女方娘家報喜,然而十一娘的娘家遠在長安,報喜只能通過書信驛傳,女方親眷當然亦無可能趕來晉陽參加嬰兒的洗身禮,故做為晉王府長史的阮嶺,則代表晉王往太原柳報喜,於是晉王嫡長子的洗三朝,甄夫人等女眷便來禮祝,十一娘雖是主母,但又是產婦,「月內」期間不能勞累,洗三禮諸多事宜便由婷而操辦,她只能是留在屋子裡聽個熱鬧。
傍晚時,客人們早已告辭,同安方才從章台園經由密道過來,與十一娘相見,自是百感交集,含淚敘述一番別後經歷,提出要見新添這位阿弟小名遲兒者,卻被告知遲兒因洗身禮折騰了大半晝,這時睡得正香,同安也便沒再堅持。
十一娘見她神色怏怏,只道一來還感傷於此回重大人生變折,再者獲救後千里奔逃馬不停蹄,經這幾日休整尚不能恢復精神,便寬慰道:「既來了太原,有殿下庇護,只管安心,好好休養一段,既感疲倦,連我這裡也不用掛心應酬。」
「自從十一姐來了太原,這些年便一直牽掛,當日趕回晉陽,聽說正逢十一姐分娩,就急著來候訊,只阿叔阻止道耳目眾多大不方便,只好作罷,直到今日才來看望,同安已是迫不及待了。」
阿祿聽同安時至今日稱謂王妃還左一聲「姐」右一聲「姐」,實在忍不住糾正:「貴主恕鄙者多言,殿下與王妃大婚多年,如今更添貴子,貴主確應改口,不能再用舊時稱謂了。」
阿祿原為太后殿中宮人,對同安亦有督禮之職,這樣的提醒論不上以卑犯尊,若是從前,同安還得起身禮揖稱謝,然她現在倒也不需這般拘束了,只回應微微一笑,仍拉著十一娘撒嬌:「十一姐,我們年齡原就相近,又算同窗,同安只覺舊時稱呼更加親近。」
阿祿剛想說「禮不可廢」,便被王妃淡淡看來一眼,於是垂眸不語,神色間的不悅卻久久未褪,暗忖道:公主只比王妃小著兩歲,早便已經及笄了,如今一副小女兒作態撒嬌,任性不稱叔母,豈不有違尊卑,殿下是公主長輩,公主卻與王妃平輩論交,真真荒謬。
她把同安看作成年人,然而在十一娘看來,同安儼然便是晚輩,故難免懷著寵慣之情,不過一個稱謂而已,大不關緊要,又心疼同安這回受了大委屈,哪裡會計較,也便寬慰道:「私下怎麼稱謂皆可。」
說話間,碧奴又帶進來一個女童,年齡不過五、六歲而已,生得倒也乾淨清秀,穿著嶄新的襖裙,舉止卻拘束怯弱得很,同安度量了幾眼,便猜中乃平民百姓出身,又聽十一娘問那孩子名姓年齡,家中排行,女孩也只是一一作答,音量細小,越發顯得怯弱卑微,同安對女孩徹底喪失興趣,卻聽十一娘交待女孩自今日始照顧遲兒,只將遲兒當作自家阿弟對待,同安怔怔看著碧奴又把那女孩領去了隔廂,忍不住道:「是十一姐為遲兒擇選婢女?可一團孩子氣,怎能盡責?遲兒還小,身邊婢侍還是老沉些更加妥當。」
「並不用她照顧服侍。」十一娘笑道:「備著過三、四年,遲兒大些,有個年長几歲阿姐陪著他玩耍,起居一處,既親近又使遲兒敬重,到遲兒啟蒙,殿下與我無法時時督促,身邊有這麼個人管教他。」
同安經過這回事件,也感覺到她的晉王叔決不可能碌碌無為,遲兒既為嫡長子,將來身份何其貴重,那女孩若真同遲兒情如姐弟,只怕雖無公主之名卻有公主之實了,她原想說「遲兒又不是沒有阿姐督促陪伴,哪需得著這麼個卑微女童」,話到嘴邊又咽下,微微笑道:「這丫頭倒是好造化。」
阿祿忍不住又想多嘴,卻接觸到王妃越發嚴厲的目光,這回不僅垂眸,但需咬唇才能忍耐了。
只聽王妃對同安解釋道:「這孩子阿父為殿下出生入死,不幸遇難,對壯士家屬,理當給予善待。」
「原來如此。」同安頷首。
又說一陣話,晉王便推門而入,同安連忙上前見禮,怏郁一掃而光,活潑俏皮一如從前大明宮中與叔父相處時光,只可惜晉王坐不多久,便去隔廂看望遲兒,同安自覺跟隨過去,滿腹牢騷的阿祿才蹭來十一娘耳邊:「王妃為何不告訴公主,畫筱阿耶正是為了營救她。」
原來早前那女童名喚畫筱,父親為賀燁私蓄死士,這回營救同安,
第1066章叔母難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