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愛達紗,第九實驗區。
中午十二點整,斯考特的私人餐室內,散發著自然氣息的原木桌旁。
雲默十分細緻地將尖刺從新鮮的魚肉中一根根剔出來,兩支頭部算不上多尖細的不鏽鋼筷子在她手中幾乎成了利刃的化身,輕易地刺入魚肉的肌理,劃開它緊實的嫩肉,甚至說不上有挑揀、觀察、尋找等多餘的動作,就流暢地取出來人類的肉眼都很難分辨出的小刺。
行雲流水地將剔乾淨的魚肉放入早就備好的熱鍋內,熟練地在鍋子內上下翻轉地涮好,取出後蘸上虛空中的愛納德閒得無聊時根據地球上的美食譜特製的醬液,動作十分溫柔地將處理好的飄香食物放入坐在一旁的女子碗中。
女子烏黑的長髮柔順地披下,她穿著略顯空蕩的白大褂端坐在一旁,雙手無意識地將一隻毛柔柔的流氓兔抱在懷裡,美麗的臉上呈現著一種疑惑和空茫。
她好奇地看著雲默的動作,盯得十分仔細,隨即就像是個躍躍欲試的孩子般伸出右手試圖學著像雲默那樣熟稔地掌控筷子。
可不知為何,她修長柔美的手指在此刻顯得異常地僵硬和遲鈍,連著嘗試了幾次都無法正確地掌控它們。
她略有點兒失望地放下了筷子,單純地將委屈和不平掛在了臉上,眸中隱隱泛著水光,嘟著小嘴一動不動地盯著雲默。
雲默無奈,抬起手像是安撫沒耐心的孩子般揉了揉她柔軟的髮絲,安慰的意味頓顯,她執起小碗,將美味的魚肉用筷子分割成一個個均勻的小塊,用精神力里里外外地再掃了一遍,確定真的沒有魚刺後,才輕柔地將它們送到女子的口中。
斯考特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冷著一張臉看著對面霸占了他的複製人整整三天的雲默,打上石膏吊著繃帶的手掛在胸前,另一隻手死死捏著完全不熟悉的筷子,無視鍋中翻滾的美食,整個人散發出低沉的氣壓。
只是他臉上頂著的那十分明顯的熊貓眼卻打破了他的陰沉,平白地讓人覺得可笑。
這隻怪死的怪物!
斯考特在心裡惡毒地詛咒著雲默,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放進熔屍爐焚化,省得老是跑出來破壞他的計劃。
先不說之前被她折斷的手骨,單單是之後劈暈他的那個手刀,讓他到現在都覺得轉個頭是個巨大的工程,更不要提這怪物在三天內修理他的次數……
那副兇殘的樣子,想想都覺得渾身都在疼!
不過……
他不著痕跡地將目光移向一旁明顯將他當成空氣的女子,眼神驟然柔和了下來,隨即他低垂下頭,掩住了眼中算計的神色,慢慢在心裡盤算著雲默何時會離開。
雖然對方掩飾得很好,但斯考特相信自己的直覺,雲默一定有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有著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不然,在這三天內她不會無所不用其極地霸占著她母親,那樣外露的不舍和滿臉的複雜,絕對不是單純地思念和離不開的情緒。
他始終記得她之前說過的那句【我也不見得會承認她是我的母親……一個複製人而已……】
有些事情,即使不能問出個結果,但完全可以猜測一番,畢竟他對自己的猜測能力還是很有信心的。
所以,不出意外的話,雲默對她的執念終究不深,而她的離開也是遲早的,他不能急。
瞅著對方無視他的舉動視若無睹,他笨拙地伸出筷子夾起在他看來「完全不衛生」的火鍋食物,皺著眉頭放入口中,只是當那全然不同於西方料理的獨特口味瀰漫在口腔內,他才略顯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東方文明的深厚底蘊,在這一道小小的菜式中體現了冰山一角,斯考特頓時覺得自己只是從西方的書籍中了解東方的做法實在是太片面了。
這一頓飯全在沉默的氛圍中進行,但三人之間的平衡還算十分和諧。雲默有條不紊地照顧人,女子敞開小嘴歡快地吞咽著,斯考特繼續被無視……
半個鐘頭後,愛達紗的荒涼沙灘上。
咸澀的海風吹來,帶著大海最原本的腥澀味,雲默眉眼柔和地看著在沙灘上玩得忘乎所以的女子,看著她一手夾著流氓兔,一手在濕潤的海沙畫著什麼,赤|裸的雪白腳丫子在沙灘上印下一個個腳印,臉上洋溢著孩童般的笑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