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的夜色,漆黑得恍若深淵煉獄,異獸因為飢餓而爆發的咆哮在千里之外響起,讓人止不住地感到顫慄。
沒有慘白的月光打亮世界,唯有那麼幾雙油綠的瞳孔散發著貪婪的惡意,黑夜是它們展開饕餮盛宴的時刻,然而獵物們越來越棘手,這便導致了食物的短缺。
為了進化和自身**的訴求,怪物們集聚在一起展開了漫長的廝殺戰,成堆的屍骨堆得越來越高,撕吃著同類或者敵軍的屍體,餘下的贏家漸漸成了氣候。
它們的軀體開始產生蛻變,一點點地從最原始的獸形長出了劍狀的鋸齒。尾部拉長、犄角展開、就連身上的鱗片、瞳孔、爪子都在產生變化。
一切仿佛回到了侏羅紀的世界,所有的變異都在朝著最原始的方向一步步發展。
異獸之中,尤其是蜥蜴一類的爬行動物,早已脫離了被捕食的底端位置,反而是一躍而上,一把占據了食物鏈頂層,那回歸得好似霸王龍般的軀體,給予了它們橫行霸道的能力。
這是發生在峨眉山原始林地的秘事,隨著森林之王三尾狐的掌控力再度削弱,不少實力強大的怪物已經開始瓜分地盤,圈地為王。
野獸的爭權,直白而殘忍,也幸虧三尾狐沒有在這時候藏匿山林,否則等待它的下場必然是被群起而攻,最後拆吃乾淨。
可即便是藏匿在「蜀都」基地之中,它的境況也好不了多少,發狂暴躁的次數越來越多,讓它不得不運用起最後的能量讓植物無差別地將自己束縛起來,包裹成球。完全杜絕了外界的人類,只剩下重病的自己。
但凡是開了智的異獸,對自己的大限知道得很清楚,好比三尾狐,死在「蜀都」也算是它內心想要的歸宿,而將自己圈禁,則是它對人類最後的溫柔。
「蜀都」頂端的植物防禦層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為枯黃的枝幹。所有植物的生命力好似被抽走了一樣。那海水般褪下的顏色、零落如雨的葉瓣,紛紛揚揚之中所有人瞪大了眼睛,似乎完全不能相信這一切。
葉瓣的凋零。好像是對方訴說著最後的告別,有細微的風絲吹過繾綣了心頭的絲線,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情緒在心底慢慢發酵,仿佛有一把錐子在穿刺著。生疼得厲害。
秦傾桐茫然地睜大了眼睛,黑漆漆的瞳孔中看不出分毫的光澤。整個人更是僵硬在原地,呆呆傻傻的模樣不知再想什麼。
「傾桐……」韓修宇不忍,俯下身子用溫熱的掌心握住女孩瘦小的肩膀,「傾桐。生離死別,人之常情。」
他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更不會安慰孩子。而用成年人的思維去說出一個真理,對孩子而言何其殘酷。只可惜。除了這個,他再說不出其它。
「生離死別……」秦傾桐的聲音低低響起,彷徨得好像大海中起伏的扁舟,經不起海浪大肆地摧殘,「狐狸也會像爸爸媽媽那樣麼?我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它了?」
韓修宇心頭一緊,溫言道:「那你的媽媽有沒有告訴你,好人在死了以後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不得已,他只能拿這個老掉牙的說法勸慰她。
秦傾桐搖了搖頭,沒有回應,她的情緒充滿了焦慮和暴躁,猶如一頭隨時會發狂的幼獸,威壓都隱隱不穩。
「我不要星星,我不要碰不到的東西。」她的聲音低低傳來,「我要他們都能陪著我,為什麼就這麼難。」
韓修宇無言以對,這也是所有人想要得到的心愿。
末世前總是抱怨著人口龐大工作操勞四處奔波沒有盼頭,而現在看去,以前的日子就連被穿小鞋都帶出一絲可愛。
他們的同伴,在不斷失去,再大的恩怨也隨著人口的消亡漸漸分散。
「傾桐……」何梓矜蹲下身子,無神的雙眼看著她的發頂,說道,「你還有我們,至少現在,我們是在的。」
你還有我們,至少現在,我們是在的。
我們在你看得見摸得著的地方,我們還沒有先一步離開這個世界,你只要睜開眼,就會看到你的身後,一直不曾失去溫暖。
秦傾桐倏然抬頭,迎著二人的目光,不知不覺間已是滿面淚水。她哭不出聲音,只能默默地流淚,再痛再悲,也說不出一個字眼。
「傾桐,你還有我們,我們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