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六章 不好對付的老大人們
兵部職方司掌輿圖、軍制、城隍、鎮戍、簡練、征討之事,一旦用兵,則最忙的就是此處。歷來在兵部要升至尚書侍郎這樣的堂官,一般必得有過職方司任職的經歷。先頭自盡的方賓曾任職方司郎中,如今在任的趙羾亦是曾經任過職方司主事和員外郎,因此張越驟然從武庫司改職方司,里里外外自然是議論紛紛,等到那外遷知府的消息傳出之後,兵部衙門上下更是炸開了鍋,紛紛議論起這位出身不凡經歷更不凡的年輕司官究竟會有怎樣的前程。
須知如今的京官還遠遠談不上清貴二字,反倒是窮京官這三個字人盡皆知。而眼下也不是洪武年間一介國子監太學生一出仕就能除授布政使的時代了,進士出身也並不意味著仕途暢通無阻,要在地方謀個好缺,比在京里尋一個好衙門更難。於是,要不是張越面上謙和,實際卻不好親近,不少人就會直接上前套近乎。
倒是兵部尚書趙羾知道,張越壓根就沒考慮過外放的事。他自從任尚書之後專管塞外軍事,因此職方司的人無不是成天提起精神應付他的隨時召喚。想當初入仕時,他憑藉進獻了一幅親手繪製的天下山河要塞圖以及屯戍方略,於是得以超遷員外郎,如今職方司所藏的輿圖中就有好幾幅出自他的手筆。因此那一日覲見皇帝時聽說了張越的斷言,他心中自然相當吃驚,回來之後乾脆就叫來張越仔細盤問了一番,最後不得不感慨到底是家學淵源。
賞識歸賞識,趙羾看見了方賓的下場,再加上那天皇帝仍然是語焉不詳,今日朝會又多了另一重任命,因此他既便對張越的銳意並無不喜,卻不得不敲打了兩句:「塞外局勢瞬息萬變,你這所謂的斷言未免莽撞,萬一貽誤軍機又該如何?你在兵部這幾年頗有建言,用心固然是好的,但次數多了,於別人看來不免有自逞家門之嫌。工部李尚書這幾日便要兼署兵部,他乃是板正的人,待下最是嚴苛,你且多多留心。」
工部尚書李慶要兼署兵部?
當這個消息在兵部衙門上下傳開的時候,別說張越,就連四司上上下下的司官和兩位侍郎也為之大吃一驚。此前北征時也曾讓李慶兼署兵部,但那畢竟是權宜之計,如今這會兒再次下詔認可此事,無疑是說,這一位極可能也是日後的頂頭上司。要知道,李慶出仕的時候就以國子監監生的身份署右僉都御史,其後兜兜轉轉大多數時候都在刑部都察院,倒在他彈劾之下的勛貴都不是一個小數目,甚至有年輕官員看到他就腿肚子直抽筋的。
這天中午,張越和幾個同僚在崇文門附近的杜康樓一塊吃飯,如今的武庫司郎中崔范之就忍不住唉聲嘆氣了起來。由於都是熟得不能再熟的人,他也沒什麼顧忌,竟是直截了當地說:「前頭死了一位方扒皮,如今又來了一位李扒皮!方尚書這雁過拔毛還只是對付外頭那些武官,可李尚書……聽說他下頭的下屬人人都被他操練得扒了一層皮!」
「誰說不是呢?聽說只要下屬有小錯,他便會立刻斥責,若是再有第二次必遭彈劾。」
聽到另一個人也抱怨了起來,萬世節就一攤手道,「大伙兒也不用那麼緊張,李尚書嚴苛歸嚴苛,那肅重的大臣風範也是中外有名的。再說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咱們只要認認真真做好自己的事,李尚書總不至於沒事情找茬,他不是那樣的人。不是我說,先頭方尚書恣意,如今趙尚書雖精敏,卻寬和,也該有個李尚書這樣的人來治一治。」
「好了好了,一個勁地議論上官,讓人聽到了還以為我們這幫人太閒了!」
張越如今雖在職方司,但畢竟和從前武庫司這一群人最熟,便笑著打斷了眾人的議論。此時仍是午休時分,見大家人手一盞茶,他略一思忖就想起了先頭石亨的事,遂問道:「我先頭到外頭一年多,回來之後又是事故不斷,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我倒是想問問,武選司那兒的軍職承襲究竟怎麼回事,武考之外什麼時候還加上了文考?」
「這事情一直就有,只是有時寬鬆有時嚴格。」崔范之聽到張越問這個,面色就古怪了起來,「先頭方尚書收過好處,再加上皇上體恤那些為國出力的將校,所以只要適齡,武藝還過得去,多半就點頭認可了。可如今不少承襲指揮使指揮同知的軍將子弟連字都寫不好認不全,軍略更是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