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佛前叩拜求心安,桂花林中會白蓮
元朝雖說始於草原,但得天下兼信佛道,但藏傳佛教畢竟更受尊崇,所以元大都之內佛寺林立。儘管元末紅巾軍之亂寺廟毀棄眾多,但崇國寺卻保留了下來,甚至在明初幾經翻修,如今反而更顯莊嚴氣象。由於靠近勛貴聚居的這幾條胡同,上香禮佛的非富即貴,更多女眷。久而久之,知客僧更是個個練就了火眼金睛,哪怕是那些貴人身著便服也能認出來。
沿廊房胡同一路往北就是崇國寺,見車上兩個一個小姑子一個堂妹都是怔怔地不言聲,張晴只覺得異常頭疼,只能沒話找話說,等到了地頭下車,見張珂在車中不願意下來,她只能上前拉了她一把,又讓丫頭扶著一把孟敏。雙腳落了實地,她便沖兩人笑了笑。
「珂妹妹,四妹妹,你們兩個都是守孝之後就沒怎麼出來過,權當散散心。我前些天還到這崇國寺替祖母她老人家供過香燭,都說這兒的祈願靈得很,你們也不妨試一試。」
聽了這話,孟敏不禁和張珂對視了一眼,兩人都看到了對方眼神中的那種死寂。想起那時詩會上吟詩比對,後來家中都是迭遭巨變,她們幾乎同時垂下了頭。沉默了片刻,孟敏就衝著張珂伸出了手:「珂妹妹,就聽我大嫂的,來了就來了,咱們一塊進去拜一拜求一求,然後去看看桂花。難得出來,不要老想著從前的事。」
張珂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握住了孟敏伸出來的手。此時已經有知客僧迎了上來,認出張晴便連忙雙掌合十彎腰行禮:「原來是小侯爺夫人來了,恰巧之前嘉興郡主剛剛走,寺內並無別的香客,只有兩位夫人正在後園賞桂花。若是您要清靜,小僧這就去吩咐不許放進除官家女眷之外的其他香客。」
知道剛剛東宮嘉興郡主來過,張晴自然也就樂得讓那知客僧逢迎,當即點點頭答應了下來。帶著孟敏和張珂進了崇國寺。進了山門,先是內山門天王殿中的天王十二尊,然後便是大雄寶殿,旁的殿宇更多,俱是重檐飛角,巍峨高聳。三女都是深受家中祖母和母親之類的長輩影響,篤信佛教,自是少不得一番叩拜。
哪怕是如今日子最舒心最幸福的張晴,心裡也惦記著遠在宣府的丈夫,少不得在佛前殷殷叩拜禱祝。至於張珂孟敏自不必說,一個為亡母,一個為雙雙逝去的父母以及遠去大寧的兩個弟弟,於是在蒲團上喃喃禱祝良久,久久不願起身。因沒有其他香客,但只見香爐中幾絲青煙裊裊,但只聽四周幾許禪唱悠揚,如是一番蕩滌,她們的心情都漸漸平靜了下來。
在香火簿上隨手寫了一筆,張晴便吩咐那知客僧帶路,一手挽著一個往後園走去。孟敏從小就是在北京長大的,對這崇國寺自不陌生,因見張珂嗅著那股撲面而來的香氣,面上露出了罕有的笑意,她就解釋了起來。
「這桂花過冬不易,所以從前京師很少有桂花。也不知道是誰給崇國寺出了主意,用盆栽桂花,到了冬天就挪進溫暖的屋子裡去,再加上又有好花的香客捐了不少錢,於是就搗騰了起來。這十幾二十年下來,崇國寺的桂花就成了附近最有名最稀罕的,清香不膩,最是醉人,而且寺中知道常有女眷來賞,於是從很早開始,後園都不許男子進出,也就不虞衝撞了女眷。只是往年總要八月,今年卻七月就早早開了,這實在是稀罕。」
「別的花都是春天早早地開了,偏生這桂花要熬到秋天,可那滿枝頭一開便是芳香數里,可不比春天那些爭奇鬥豔的百花強?想想咱們當年的詩會,詠什麼不好,詠的偏是迎春花,它開固然是開得早了,可等到別人在枝頭怒放的時候,它卻是早早就謝了……」
聽張珂的聲音越說越低,張晴不禁怔住了,而孟敏也頓時停了腳步。詩會上她們三人都做了詩,雖說各有高下雅俗,可如今再那麼一想,卻好似是讖語一般。別說孟敏張珂盡皆失神,張晴想起孟敏那時候玩笑似的給自己續上的最後一句「此花最相思」,心裡那原本只有六分的思念頓時盈滿了胸腔,甚至有些喘不過氣來。
「世人種桃李,皆在金張門。攀折爭捷徑,及此春風暄。一朝天霜下,榮耀難久存。安知南山桂,綠葉垂芳根。清陰亦可托,何惜樹君園。青蓮居士不虧謫仙人,這一首詩雖算不得他那些詩作中最上乘的,卻仍是道出了心中曲折溝壑。」
第六百二十二章 佛前叩拜求心安,桂花林中會白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