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溥的表情看上去很奇怪,是混合了驚恐和意動在一處的,顯然此刻徐知誥對著徐知詢動手於他而言沒有任何壞處,甚至他能將一個弒父殺兄的名頭扣在徐知誥的頭上,但李星雲的神情卻不怎麼好看。
若是楊溥答應了,他今夜這一趟吳王宮之行便又是無功而返,且四大屍祖里最後一個也是他以為最不可能叫李絳瓔拉攏而去的一個竟然也要倒戈,這一瞬間便叫他想起一個他絕不願意承認的詞來。
天命所歸。
難道真是天命所歸?不,他不認這天命要歸結於一個弱女子身上,他已經殫精竭慮為這天下鋪好一條前路,李絳瓔一定是被裹挾在李存禮的船上才會走到如今這一步的。
李星雲暗暗咬牙。
李存禮看李星雲呆若木雞站在當地便能猜到他是在想些什麼,心下覺得好笑,不過此刻他也不會對李星雲再說什麼誅心之言,這不良帥倘若是發起瘋來還是相當棘手的。
他也不會多嘴去與李絳瓔說些什麼,疏不間親,天家雖然兄弟父子親情淡薄,可他李存禮現下也依舊還是那個疏。
楊溥看著徐知誥,徐知誥的身形在他眼中已經成了一座巍巍然的山,山嶽自然是不可撼動的,徐知誥的勢力在這吳國也早已真就成了一座山,現在擺在他面前的選擇不多,一個是選擇徐溫和徐知詢,一個是選擇徐知誥,不良人這條路在今夜想來是已經被堵死了。
他最初當然是想選不良人這條路,徐家是他的肘腋之患,可是張子凡的勢力卻是遠在天邊一時半刻還伸不進吳國來,不良人雖然無孔不入,他楊溥手中卻也依舊握著張子凡最大的一個把柄。
這把柄也是諸侯共同所掌握著的。
天下人眼中,如今坐在皇位上的那一個乃是李嗣源,至於朝臣們看見的李嗣源是張子凡還是一個披著李嗣源麵皮的張子凡,升斗小民自然不知,若是事後諸侯反咬一口說唐皇乃是被人冒充而去的,張子凡的日子想必是會不怎麼好過。
但不良人失敗了,甚至他底氣的來源、自己的乘龍快婿,也被李絳瓔三言兩語之間便輕易勸服,那麼他就只能從徐家人里選一個。
徐知誥是義子,根基其實不穩,親口說出要殺徐知詢,便是把一個把柄遞在了楊溥的手中,楊溥自知年近不惑在如今這世道下隨時可能死於什麼意外,他想,徐知誥遞出來的這個把柄或許不能保他在吳王的位子上終老,卻是能保證他平安到老。
楊溥很顯然是有些動搖了。
徐知誥與楊溥是多年的君臣,此時楊溥在想些什麼,他心中自然有數。他看了李存禮一眼,目光之中有一點請求之意。李存禮聞弦歌而知雅意,他知道徐知誥這是有些話要與楊溥說了。
這話卻是不能說與李星雲聽。
於是李存禮笑吟吟道:「既然接下來便是吳國的內政,想來不良帥也不必在此聽下去了,不如咱們改日再來切磋?夜深人靜,宮中上下只怕都已經安睡,若是打起來擾人清夢可是罪過一件。」
李星雲素日只有叫別人氣短的份兒,眼下卻是吃了個啞巴虧,想要的動手的時候只見螢勾抬眼瞧他,那意思再明顯不過,若是李星雲想要動手,那她是一定奉陪。
早知如此,當日就應該保證為螢勾除了阿姐去,姬如雪雖與阿姐交好可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那樣的話事情也不至於到今日地步。
李星雲知道今夜自己是在這吳王宮裡探聽不到什麼消息了,與其真和螢勾動起手來撕破臉皮,還不如自己識相些日後也好再將螢勾爭取一番,屍祖那樣的性子顯然不會因為被李絳瓔治好了便對她死心塌地,他們之間還來日方長。
他只盯著李存禮,冷冷道:「你這小人得志的麵皮,我總有一日會撕下來的。」
李存禮長揖到地,淡淡道:「那便恭迎不良帥了。」
李星雲來得悄無聲息,走得也乾脆利落。而徐知誥也沒想著要將他與楊溥之間的對話全然秘而不發,他知道今夜有這一遭固然是因為李絳瓔和李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