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其人,似乎是已經銷聲匿跡很久了。從李存禮拿著毒藥威脅他開始的那一刻,他們之間就註定連最後一點和煦的假象都留存不住,是以石敬瑭雖然能算作是在替李存禮做事,兩邊卻是一直沒有什麼聯繫,石敬瑭默不作聲,李存禮也不去打擾他,總歸現在張子凡焦頭爛額的有沒有石敬瑭在其中參與都沒什麼干係,可漠北一旦撤兵,石敬瑭便該跟著有些動作了。
叫石敬瑭回到他經營了多年的河東道去,這很合石敬瑭的心意,也會讓張子凡寢食難安。
那亂成一鍋粥又叩關許久不曾有所獲的漠北,如今也不會再有膽氣與石敬瑭合作——況且石敬瑭還是惜命的,自知身上還有一道蠱,貿貿然撕毀了約定去搏命不是他的風格。
還有那位李氏。
李存禮眼底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笑意。
「我該去見見我這位侄女。」他低聲道。「有她從旁助力,不愁那些朝臣不衝鋒在前。」
張子凡對他這個義姐還算是仁至義盡,雖說是親手殺了李嗣源,卻是不曾趕盡殺絕,素日裡看上去也算是親厚,然而李存禮其實時常想起那個女子,她的丈夫和弟弟聯手殺了她的父親,她又當是如何呢?
若她是個聰明人,就應該懂得怎樣保全自己,要是她不夠聰明,倒也察覺不出去年四月的宮闈里出現過怎樣一場腥風血雨。
李存禮在腦海里竭力地搜索著關於那個女子的一切。
印象實在是淡薄,因為李存禮是個太年輕的叔叔,和自己的侄女總不能走得太近,而那個姑娘在出嫁之前似乎也沒什麼存在感,李嗣源把她嫁給石敬瑭,她當然更沒有反抗,並沒有多少女子能夠在這種事情上有所反抗。
他最後只想起了名字。
李重碧。
大抵是李嗣源覺得那個從字不大適合用作女子的名字,女子生來便總是叫人教導著要服從,名字里便不用再有那個字。
重碧拈春酒,輕紅擘荔枝。
是個能讓人想起融融夏日的好名字。
李絳瓔聽見那個名字,忽然笑了出來。
「這名字倒是與我相得益彰?若是有機會,我也想見一見她。」
「也許來日石敬瑭有些不臣之心時,殿下便要見一見她了。」李存禮篤定道。
「你去罷,他出征總還要些時間,不必太急。」
「放心,若要繞開李星雲殺人,七弟甚至會比我更擅長些。」李存禮微笑起來。
「但我還是信你。」李絳瓔道。
她這話說得很篤定,李存禮的動作微不可見地頓了頓,旋即轉身出去了。
也許這是一點皇權伎倆。他從前信過兄弟之情,但是這兄弟之情到最後成了一把刀叫他受錐心刺骨之痛。
而今他還能再信些別的麼?
李絳瓔注視著李存禮的背影。
她不大清楚自己為何忽然說出那樣一句話來,或許是出於真心,因為李存禮是她救下來的,她更信重些也是無可厚非的。
李存禮輕車簡從地出發,一路上都是抄了小道,幾日的工夫便也到了。石敬瑭這些年來與自己的妻子著實是聚少離多,不過看這院中一燈獨明的樣子,似乎石敬瑭也不甚在意與妻子的相聚。
是的,石敬瑭殺了自己的岳父泰山,面對妻子的時候便總會有些心虛,任是城府再深的人也是一樣。
李存禮悄無聲息地落在了窗外。
屋內的燭火忽然搖曳了一下,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苗。
他向里望去,屋裡坐著一個穿著鵝黃衣裙的女子。那顏色把她的氣色襯得不太好,顯得有些疲憊和滄桑。她手中握著一卷書很認真地看著,那燭火跳動的時候她的眉頭也跟著跳了一下,而後放下書卷緩聲道:「不知是哪位貴客到了?」
「貴客談不上。」李存禮道。「只不知你還是不
第三十八章 重碧輕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