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李序的慘狀叫張子凡看見而然而發作不得的模樣,李存禮便不由得微笑了起來。李絳瓔看了他的笑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輕咳一聲,似乎是怕馬希崇能從中看出什麼端倪來,不過他也是多慮了,馬希崇眼下正大氣也不敢喘地站在那裡,他其實是不敢看他口中的天顏的,連帶著旁人的臉也不怎麼敢可能,只好轉眼看徐青素,像是要從她身上得到些力量似的。
徐青素在一旁報以微笑,她的笑的確顯得安定而寧和,馬希崇遲疑了一下,又生出了莫大的勇氣一般,道:「不知殿下此番前來所為何事?」
「難道我說我是來看好友的,你便會相信麼?」李絳瓔低低笑了一聲。「實不相瞞,我來送你一場富貴。」
她對馬希崇的態度並說不上好,但馬希崇反倒覺得這樣才算是正常,畢竟在李絳瓔眼裡這些諸侯裂土分疆,都是附逆之徒,李唐皇室的人要與他們合作已然是時勢迫之,難道還要三請四請的麼?馬希崇對自己的地位認識得也很清楚,他父王那樣多的兒子裡他絕不是最出類拔萃的那一個,或者說,正是他的平庸讓他有了這麼一個機會。
並不全是因為他與徐青素交好,如果認識徐青素的是馬希聲,也許馬希聲只會死得更快,因為那樣楚國就會順理成章地被馬希聲握在手中,成為李絳瓔最大的對手。
他站在這裡,是因為他足夠弱小。
他要利用這種弱小,活下去,成為原本他不敢想的人,而後才能想如何與曾經的盟友相抗衡。當然,李絳瓔也一定不會認為她在這種時候伸出援手來,他就會感恩戴德在未來不生出一點反心,這種利用是相互的。
馬希崇的手觸到了一片溫潤光潔的東西。
那是徐青素送他的玉。
徐青素在徐府算十分受寵,但這樣貴重的東西其實也不多,那算是她的愛物,雕成同心結的模樣,大概是徐知誥本來預備著把她送去和楊家聯姻的時候讓她用的,只是她把這個同心結送給了他。
美人深恩,最難辜負。
到他這裡是更難些,他如何辜負?等當了楚王他能宣布自己的王妃是如今的齊王之女,若是與徐青素也反目成仇,那齊國便會趁著新帝登基政局不穩的時候工大楚國,不知道徐青素到底是會站在哪一邊?齊國,楚國,還是李絳瓔?
李絳瓔看著馬希崇風平浪靜的一張臉,倒也能猜到他心底實際上在想些什麼,這個在馬希聲的眼皮子底下小心翼翼地活著還弄出這樣的風雨來的傢伙遠遠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樣怯懦和平庸,這也是正等著虎嘯龍吟的盤龍臥虎,只在等那個機會呢。
他會等到那個機會嗎?如果運氣足夠好的話,大概也會有那樣的機會的。
不過,他最好是能在那樣的風雲際會之中活下來。
馬希崇定了定神,苦笑道:「什麼潑天的富貴,我只希望自己能夠在二哥手底下活下來。他那性子外人是不知道,兄弟們都最清楚。先前大哥沒被廢為庶人的時候,他只說自己是無心爭儲要全了兄弟一場的情誼,大哥被廢之後嘴臉便全露出來了,可是父王寵他,我們有什麼辦法呢?」
他猶豫了一下,又說:「倒也聽說了父王打算到時候這王位讓我們兄弟來個兄終弟及,然而權力到了他的手裡,難道真的還能讓我們活到及的那一天?」
這也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了,馬希崇不會全然信任李絳瓔,但這樣的話此刻能天然拉近他們之間的距離,為此外揚一下自己的家醜似乎便也不算什麼了。
李存禮微笑道:「馬公子的心情存禮能夠理解,殿下也是一樣。」
他上前兩步,將正垂頭看著有些哽咽的馬希崇微微一扶。馬希崇感覺自己的胳膊肘上傳來的一點觸感時第一反應是打了個寒噤。
從前馬希崇是見過李存禮的,在馬希鉞的身邊。
他記得這個人帶著笑意然而實在森然的眼神,記得他最意氣風發的模樣,如今李嗣源死了,他也從什麼大將軍變成了如今跟在李絳瓔身邊、顯得沒名沒分的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