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禮一時之間陷入了沉默。
是的,李存忍所求的的確不是什麼功名利祿,不過是在這亂世之中想要安穩度日罷了,倒是自己今日來找她,是把她重新拖入了這一場紛爭之中,是他一心想要為李絳瓔尋個得力的幫手,卻忘了有些人本是不應該被拿來當做棋子的。
李存禮這一次道歉倒是真心實意。
「是我小人之心,不該來打擾十三妹。」
然而李存忍卻微微笑了起來,道:「但我也願意幫你。」
李存禮微微一怔。
「我與李星雲之間是兩清,然而總還欠著你一個人情。」李存忍道。「我知道你當年是不圖什麼回報的,可若非李嗣源被義父逼著殺了李嗣昭,他也未必會變作是那樣多疑的性子。之前你們與李星雲的爭鬥我都聽降臣屍祖說過了,說到底若是他肯信你,你不會有這樣狼狽的今日。」
她粲然一笑,那張像是落著桃花印痕的臉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
「所以在這一點上,也是我欠了你。」
李存禮道:「自家兄妹,不提什麼欠與不欠。」
這不是一句客套話,最初在通文館的那幾年他當真以為兄友弟恭都是真的,也許那時候大家都是江湖人倒也真有幾分感情,只是後來一入朝堂深似海,親兄弟尚且不肯相讓分毫,義兄弟自然也是各自都有了盤算。
倒是他一心只想著報什麼知遇之恩,是到死也不肯回頭的。
不過如今,他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再選一條路來走也無可厚非。
李存忍深深地看了李存禮一眼,或許是在想他這句話到底是不是虛與委蛇之詞。旋即她道:「好,既然六哥說是自家兄弟,那我幫自家兄弟的忙,也不必有什麼理由。」
降臣道:「你還有幾日的藥要用,記得一併帶走。」
這便是篤定李存忍今夜就會隨李存禮動身的意思了。李存忍點一點頭,降臣便轉到內室去拿藥,李存禮略有躊躇,便聽見李存忍說:「六哥要是有什麼想不明白的盡可以去問屍祖,我不會偷聽。」
見李存禮目光有些訝異,李存忍微笑道:「我聽得出降臣屍祖有意相幫,也看得出六哥倒是怕我反水只是不好拂了屍祖的面子,所以自己也有些好奇。」
李存禮一時赧然,道:「是我不該妄加揣測。」
李存忍讓他去問,他便也跟著光明正大地進了內室。內室的布置同降臣以往的習慣還是一樣,李存禮一時見到恍惚以為自己還是在洛陽城中剛從重傷里醒轉過來,而不是已經遠在吳地。
降臣埋頭搗藥,卻也知道進來的是什麼人,淡淡道:「好奇我為什麼要幫你?」
「嬈疆之行不足以讓屍祖如此用心。」李存禮道。
降臣的手微微一頓,道:「你知道我是什麼人。」
李存禮坦然道:「存禮知道,且也很佩服當年之事。」
他此刻絲毫不怕降臣因為他提及舊事而憤怒,果然,降臣只是嘆息道:「你是個聰明人,比李嗣源要聰明得多。」
李存禮但笑不語,知道降臣提起自己的過往來是有些什麼話要說,這算是推心置腹麼?只怕也不算是,但至少自己與降臣之間的關係是更近了一步。
「當年她是有機會做第二個女皇帝的,但是她沒有。」降臣的聲音有些恍惚,李存禮並沒有打斷她。「她對我說,我不是不能掌控這天下,只是世人猜忌女子太多,她想這天下依舊是李唐的天下,所以她那個哥哥比她更合適做皇帝。只可惜她懂得退讓,卻終究還是成了旁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所以我許多年間看著唐室喪亂,只覺得是快意。」
李存禮不知該說什麼,這些愛與恨都是塵封了兩百多年的,只有降臣一個人還清晰地記著,旁人都不過是外人,自然沒有立場置喙。
降臣道:「直到這天下當真亂了,我才意識到她是對的,她想看見李唐江山千秋萬載,至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