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了長樂宮的小武就像從籠子裡放飛的鳥。
他很快樂。
只是這份快樂不再如以往那般簡單,變得比以往更沉重了一些。
玉京城,雲集別野。
清晨的雲集別野上空瀰漫著薄薄的晨霧,小武就站在院子裡,仰著頭望著那山巒間的晨霧。
阿木抱著他的刀也站在院子裡,卻看著屋檐下的那一窩燕子。
八月十七了。
這一窩燕子早已孵化。
其中兩隻小燕子此刻正站在那小窩的邊沿,撲棱著翅膀,看著外面的世界。
一隻大燕子,也不知道是它們的爹還是媽,此刻也站在窩沿,對著那兩隻小燕子嘰嘰的叫了幾聲,似乎是在說著些什麼。
片刻,那大燕子張開翅膀飛了出去,落在了不遠處的樹枝上,又看向了屋檐下的那兩隻小燕子,又嘰嘰的叫了幾聲。
應該是在鼓勵著它們。
於是,兩隻小燕子終於鼓起了勇氣,它們揮動了幼小的翅膀飛了起來。
其中一隻飛到了那樹枝上,但另一隻卻掉了下來。
它摔在地上!大燕子極為緊張的從樹枝上落下,在地上跳著,又在嘰嘰的叫著。
可那隻小燕子撲棱著翅膀卻並沒有飛起來。
大燕子似乎急了。
它又飛上了樹枝,小燕子雙翅撐著地,小腦袋使勁的抬了起來。
阿木看見了那小燕子的眼睛。
在那雙漆黑的小小的眼睛裡,他看到的是緊張、是無助,是被捨棄的恐慌。
就像當年自己小時候流落在這玉京城的街頭一樣。
他走了過去。
小心翼翼的從地上將那隻小燕子捧了起來。
拇指極為溫柔的摸了摸小燕子的羽毛,想了想,他一飛而起,飛到了屋檐下,將這隻小燕子放回了燕巢里。
王正浩軒背著他的刀站在不遠處。
「就要入秋了,燕子還有個把月就要南飛。
」他走了過來,站在了阿木的身邊,「如果它學不會飛翔……燕群離開的時候,它必死無疑。
」阿木依舊仰著頭望著燕巢,過了片刻才說了一句:「師兄覺得,它能飛起來!」「為何」「因為它有一雙完好的翅膀,僅僅是因為它的膽子太小罷了……多飛幾次,多摔幾次,或許就能成功了。
」王正浩軒眉梢一揚,也望向了那燕巢,摸了摸嘴,嘀咕了一句:「還沒嘗過燕子肉的味道。
」阿木收回了視線,瞪了他一眼。
那隻小燕子又站在了燕巢邊。
它的小腦袋左看看又看看,對面樹枝上兩隻燕子都朝著它嘰嘰的叫著。
它似乎真的又鼓起了勇氣,它再次展開了翅膀……它飛了起來!並沒有落在對面的樹枝上。
它向廣闊的天空飛去。
樹枝上的兩隻燕子也一飛而起。
漸漸消失於薄霧之中。
阿木笑了起來。
他拍了拍王正浩軒的肩膀,「小師弟,它比我小時候幸運!」王正浩軒瞅了阿木一眼:「真不讓我爹幫你查查你的父母是誰」阿木搖了搖頭:「那時候那麼苦難的日子我都挺了過來……那是我最需要他們的時候。
」阿木抬頭,望著那氤氳薄霧,「我沒有小武的心地那麼純潔善良,他們既然拋棄了我……就像那小燕子的父母一樣,他們南飛而去,留下一隻無法飛翔的小燕子任由它自生自滅……」「不對,那隻小燕子沒有飛起來,至少它的父母還落在地上來看了它一眼,至少也在樹枝上期盼著它能再次飛翔。
」「可我的父母……」阿木苦笑一聲,「二十一年了,我已長大,已能獨自生活,他們從來沒有來找過我,我也不再需要他們來找我。
」「這樣,挺好。
」小武走了過來。
他那雙乾淨的臉看著阿木,咿咿呀呀的說著些什麼。
他拉著阿木走入了涼亭中,提筆,在一張紙上寫到:「父母給予我們生命,這便是最大的恩賜!」「老天爺讓我們頑強的活了下來,這並不是讓我們去記住過往的那些不快或者仇恨。
」「李辰安說每個人來到世間都有各自的境遇,有的人一路坦途,也有的人一路坎坷。
」「我們的路是坎坷的,我們的視線就不應放在那些坎坷之上,而是應該去看那坎坷路邊的不一樣的風景。
」「這樣,我們的心情才會美好,走那坎坷的路,也才不會覺得太累。
」小武放下了筆,看向了阿木。
阿木咧嘴笑了起來,倒不是感謝於小武的這番開導,而是覺得小武這傢伙,當真有一顆慈悲之心。
李辰安以前也說過,正是因為小武的心地純潔簡單,所以他的眼睛才最為乾淨。
對於任何事物,小武首先看見的是這些事物美好的一面。
對於美好,小武很會欣賞。
但對於不美好的事物,小武卻會毫不猶豫的出手——毀滅了不美好,剩下的就是美好了。
殺光了壞人,世間剩下的就是好人了。
這便是小武最為簡單的思想邏輯。
阿木認為自己就是個凡人,終究做不到如小武這般的輕易拿起或者輕易放下。
「我曾經也想如你這樣不去想那些過往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