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荊乍聞犬子從軍,情緒激動。剛才如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羅維韜朝夏正謙拱了拱手。
夏正謙被羅夫人剛才話里透出來的意思砸得有些發懵,一時還不知道自家女兒在羅騫從軍一事上扮演的是什麼角色,以至於讓羅夫人說出如此難聽的話來。
他心裡雖惱恨羅夫人罵的難聽,但他在夏老太太面前經受多年,知道女人一旦生起氣來往往口不擇言。而且羅夫人是知府夫人,羅維韜又做足了禮數,他即便心有不滿也不好發作出來了。
他亦拱了拱手,道:「羅大人言重了。夫人也是一片慈母之心。」
羅維韜見夏正謙還算理智,鬆了一口氣,轉而一揮手,喝道:「還不扶著夫人回去?」
他身後的幾個健壯婆子連忙上前,貌似攙扶,實則架持,將羅夫人連拉帶扶地拉著往門外去。
羅夫人雖不懼丈夫,心裡卻有些擔心兒子會再生氣。也不掙扎,由著那些婆子將她拽走了。
「打擾了。」羅維韜又拱了拱手,轉身便要離開。
「羅大人,且等等。」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羅維韜轉過身來,饒有興致地望向夏衿。
剛才他那夫人罵得難聽,換作別的女子,怕是不撞牆明志,就哭得戚慘之極,要死要活了。可眼前這女孩兒卻沒有一絲慍怒之色,就跟沒聽到那些難聽的話似的。這讓羅維韜對這女子越發好奇,想知道她接下來要怎麼做。
舒氏卻以為夏衿要向羅維韜討公道,張張嘴想要阻止,卻被夏正謙攔住了。
夏正謙自打看到夏衿做出填湖這等大事,就不以一般女孩子的規矩來要求她了。他知道自己這個女兒不凡。
「羅大人,我能不能跟羅公子說幾句話?」夏衿不管眾人看她的是什麼眼神,神情依然平靜。
羅維韜沒想到夏衿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他訝然地看了羅騫一眼,點點頭:「請便。」
「羅公子,這邊請。」夏衿往角落走去。
羅騫只覺得心裡發涼。夏衿越平靜,他就越害怕。他隱隱猜到夏衿會跟他說什麼。而且,她叫他「羅公子」而不是「羅大哥」。
他硬著頭皮跟著衿走到院子的圍牆下面。
這個地方,既能讓大家看到他們倆,兩人說的話又不會被人聽見。
「羅大哥。」夏衿一站定便開了口,「我自小在祖母跟前長大,跟我娘終日被祖母打罵,那時我唯一的念想,就是搬出去,再不受別人的氣,而且將來,也不嫁家境複雜的人家。因為祖母也好,婆婆也罷,她們都是長輩,她們打我罵我,我不能還嘴,不能反抗,只能默默忍受。那樣憋屈的日子,我受不了。
如今搬出來才過了兩年舒心日子,我不想成了親,接下來再受婆婆的搓磨。你母親不喜歡我,咱們即便經過千辛萬苦成了親,也不會幸福的。因為婚姻向來不是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家人的事。後宅是女人的天下,媳婦不得婆婆歡心,縱然有丈夫寵愛,日子依然不好過。我不是個受得住委曲的人,也不想委曲自己如此。」
她抬起眼來,認真地望著羅騫,表情鄭重:「所以咱們的事,還是算了吧。」
羅騫看著夏衿,喉結上下動了動,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昨晚雖然生氣,卻也只是生氣。他愛眼前這個女人愛得刻骨銘心,為了她,他寧願忤逆父母的意願,寧願放棄安逸的生活去從軍。所以,他沒想過要跟她分手,他這一輩子都不願意放開她。
但他又十分清楚的知道。他跟夏衿,終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如果說一般的女人是地上的小雞,必得在母雞的護翼下生存;那麼夏衿便是天上翱翔的雄鷹,心氣極高,桀驁不訓。她的性子,是不甘居於人下的。即便不駕臨於別人頭上,卻也輕易不受人閒氣。這天底下莫說一個知府夫人,即便是皇帝、皇后,恐怕也不能給她氣受。她忍他母親忍到如今,已是她心善、知理、重孝道,她是看在他的面上。但也只到這一步了。她對他再有感情,也絕不會像其他小媳婦一樣,作低伏小的任由婆婆喝斥搓磨。
而他的母親的固執與不懂退讓,他父親沒辦法改變,他也沒辦法。
所以,這兩人註定不能同是一個屋檐下。
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