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收了方才面孔,將銀子接過,謝了又謝,自去辦理犯人善後。鄭忘在席篷內,一直候到地方將棺木買來,親自幫同地方將沈金屍身成殮,送到義地埋葬,如喪考妣地哭了一場。
那地方情知奇異,既已得人錢財,也不去管他。看那暮夜寺的份上,反而格外殷勤。鄭忘很不過意,又給了他五兩銀子的酒錢,才行分別。
他安埋沈金的時候,正是李錚在望江樓被楚平負人林中的當兒;要不是楚平與李錚開玩笑,鄭忘回廟時,豈不兩人碰個對頭?
話說鄭忘見愛徒已死,又悲又恨,急忙忙由城中趕回廟去。走到樹林旁邊,忽見樹林內一團濃霧,有幾十丈方圓,襯著要落山的夕陽,非常好看。
他一路走,一路看,正在覺得有趣的當兒,猛然想起如今秋高氣朗,夕陽尚未落山,這林中怎麼會有這麼厚的濃霧?況且在有霧的數十丈方圓以外,仍是清朗朗的疏林夕照。
這事有點希奇,莫非林中有什麼寶物要出世,故爾寶氣上騰嗎?
思想之時,已到廟門。連忙進去尋找智通,把禪房復室找了一個遍,並無蹤影。恰好知客師了一走過,他便問智通現在何處。
了一答道:「我剛才看見師父往後殿走去,許是找你去吧?」鄭忘也不介意,便往後殿走來。
那後殿旁邊有兩間禪房,正是鄭忘的臥室。
剛剛走到自己窗下,隱隱聽得零雲斷雨之聲。
鄭忘輕輕扒在窗根下一看,幾乎氣炸了肺腑。原來他惟一的姘頭,同智通的公妻柳眉,白羊似地躺在他的禪床上,智通站在床前,正在餘勇可賈,奮力馳騁,喘吁吁一面加緊工作,一面喁喁細語。
鄭忘本想闖了進去,問智通為何不守條約,在今天自己該班的日子,來擅撞轅門?後來一想,智通當初本和自己議定公共取樂,柳眉原是智通的人,偶爾偷一回嘴吃,也不算什麼。自己寄人籬下,有好多事要找他幫忙,犯不上為一點小事破臉,怒氣便也漸漸平息。
倒是柳眉背著智通,老說是對自己如何高情,同智通淫樂,是屈於凶威,沒有法子。今天難得看見他二人的活春宮,樂得偷聽他們說些什麼,好考驗柳眉是否真情。
便沉心靜氣,連看帶聽。誰想不聽猶可,這一聽,酸氣直攻腦門,幾乎氣暈了過去。原來柳眉天生淫 賤,又生就伶牙俐齒,只圖討對方的好,什麼話都說得出。
偏偏鄭忘要認真去聽,正碰上智通戰乏之際,一面緩衝,一面問柳眉道:「我的小乖乖,你說真話,到底我比那廝如何?」
鄭忘在窗外聽到這一句,越發聚精會神,去聽柳眉如何答覆。
心想:「她既同我那樣恩愛,就算不能當著智通說我怎麼好,也決不能把我說得太稀鬆。」
誰想柳眉聽罷智通之言,星眼微揚,把櫻桃小口一撇,做出許多淫聲浪態。
說道:「我的乖和尚心肝,你不提起他還好,提起那廝,簡直叫我小奴家氣得恨不能咬你幾口才解恨。想當初自蒙你收留,是何等恩愛,偏偏要犯什麼脾氣,情願當活王八,把自己的愛人,拿去結交朋友。後來你又捨不得,要將小奴家要回,人家嘗著甜頭,當然不肯,才說明一家一天。明明是你的人,弄成反客為主。你願當活忘八,那是活該。可憐小奴家,每輪到和那個少指沒手的強盜睡,便恨不得一時就天亮了。你想那廝兩條毛腿,有水桶粗細,水牛般重的身體,壓得人氣都透不過來。也不知他碰到什麼大釘子上,把手指頭給人家割了兩個去,叫人見了都噁心。虧他好意思騙我,還說是小孩時長瘡爛了的,這話只好哄別人,小奴也會一點粗武藝,誰還看不出來,是被兵刃削去了的?我無非是聽你的話,想利用他,將來替你賣命罷了。依我看,那廝也無非是一張嘴,未必有什麼真本事。我恨不能有一天晚上,來幾個有能力的對頭,同他打一仗,倒看他有沒有真本領。如果是稀鬆平常,趁早把他轟走,免得你當活忘八,還帶累小奴家生氣。」
她只顧討智通的好,嘴頭上說得高興,萬沒想到鄭忘聽了一個逼真。
智通也是一時大意,以為鄭忘出去尋李錚,也和上回一樣,一去十天半月。
兩人說得高興,簡直把鄭忘罵了個狗血淋頭。
寬膀猿隔戶聽春浪 李雙燕禪寺斬惡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