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屏站在他身後,凝視著蹲下來的他。
他黑眸在燈光下依然閃亮,指著他肩膀時候的模樣,宛如過年時,他買了風車、糖葫蘆塞到她手裡時一樣,只是,為何,內心卻已完全變了樣?
林清屏不再看他的眼睛,忍住眼裡的酸脹,踩在他肩膀,同時抓住了鐵門的欄杆。
「抓穩了!」
只聽他輕輕一聲,她整個身體騰空而起。
她站在了很高的地方,在平日裡不曾有過的視角,俯瞰著這校園,這夜色。
腳下踩著他的肩膀,平穩,堅定。
「林清屏,敢不敢翻過去?」他在底下提醒她。
她恍然回神,開始攀過鐵門。
鐵門欄杆之間是空的,他的肩膀靠在空隙里,她腳翻過去以後,仍然可以踩著他的肩膀落腳。
終於,她平安落到了鐵門內。
在她站穩的那一刻,他在對面看著她,說,「林清屏,晚安。」
逆著光,她看不清他的模樣,只看見他胸前衣服的扣子,在夜幕中閃著微光。
她點點頭,「明天見。」
說完便轉身,大步跑上樓,任心裡海水一樣洶湧的潮水,將她淹沒。
第二天她上午有課,跟顧鈞成約的是下午。
中午,她回家取證件。
發現家裡和平常不一樣了。
院子休整過,本來就不缺的蜂窩煤,又增加了許多,碼了大半個後院。
家裡窗明几淨,跟過春節大掃除似的,一塵不染,甚至,還空氣里還飄著淡淡清香。
有一顆燈泡壞了,原本她打算這周末換的,現在已經換上了。
多了輛嶄新的自行車,還有,鍋碗瓢盆都買齊了一份新的。
浴室里也是整修過的,他自製的小鍋爐,換了新的水管。
居然還添了一台洗衣機。
在這個時候,這可是新鮮東西!
總之,原本他們搬進這個家的時日也不長,家中一切設施都還好好的,但好些都換了新。
家中空無一人,沒有人告訴她,這些是誰幹的。
但,不用任何人告訴,她也知道是什麼人。
而這個人,今天下午,要跟她離婚了
既然要離婚,為什麼又要做出這些黏黏糊糊的事來,讓人心裡不痛快?
林清屏快速取了相關證件,抹去眼角的濕潤,往民政局而去。
他卻是先到了。
站在民政局門口,身姿挺拔,盯著她的方向,面色平靜,什麼情緒也看不出來。
林清屏低著頭,走過他身邊,「走吧。」
他沒有回答,只有腳步聲,在回應她:他跟上來了。
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見他們來離婚都很震驚,軍婚啊,為什麼離婚?
但他們兩個人都很默契:感情不和,和平離婚。
不管工作人員怎麼想,他們的離婚沒有任何問題,手續順利辦下來了。
林清屏拿著換掉的本本,心裡堵得難受,頭也不回就走出了民政局。
「林清屏。」
忽的,身後傳來他的呼喚。
她停下腳步,卻落入熟悉的懷抱。
他從後面抱住了她,「是我對不起你,林清屏,答應我,好好生活。」
她本想掙扎的,聽見這句話,心裡又酸楚又無力,只咬牙說了一聲「好」,怕自己哭出來。
良久,他才鬆開她。
「再見,林清屏。」他說。
林清屏的眼淚在這一刻再也控制不住,唰地流淌下來。
她沒有回頭,沒有讓他看見自己滿臉是淚的樣子,只用強笑的語氣說,「我可不要和你說再見,我還要和你再見的,我要你看見我過得風生水起春風得意,我要讓你後悔這一刻。」
她不知道身後的他是什麼表情,只聽見他一句「好」。
她吸了一口氣,「所以,顧鈞成,你要長命百歲,到時候,我是人間富貴老太太,你是個糟老頭子!你就羨慕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