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後來的生活可以稱得上是流浪吧,雖然他在大學學習很認真,功課也不錯,但畢竟只學了兩年,沒有正式的資格證,只能在東京打打零工,做過麵包店的學徒、去三谷那邊做過工,工地上當過保安。」
「他的生活非常麻木和枯燥,但就是這樣無聊的生活,我那位朋友也有著一份大大的,不為人知的快樂。」
「他時常會抽出工作的時間,在那孩子所入學的幼兒園、小學隔著柵欄遠遠的偷看,偷偷看著孩子從幼稚園生變成小學生、初中生,這就是他最大的快樂源泉,每次看上一會,便是連在工地上搬磚都充滿了力氣,他遵守著與哥哥的約定,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只有唯一一次。」
「唯一的一次是因為那孩子放學後被同學欺負,一直在暗中守護的他抽出懷裡的扳手揮舞著,將那孩子護在身後。」
「欺負人的壞孩子們都被我嚇跑了,我朋友本來想遠遠的跑開,重新遁走,但孩子卻抓住了我朋友的手,說要請我朋友吃零食作為感謝。」
六道大廚似乎沒有注意到他話語裡的失言,依舊自顧自的說道:「兩個人找了間零食店坐在台階上,吃著美味棒聊著天,從這孩子的話語中,我的朋友知道了孩子度過了怎樣的童年。」
「自懂事的時候開始,孩子只要稍稍犯了一點錯,朋友的哥哥就會大打出手,有的時候天外面下著大雨,也會讓孩子站在雨中反省錯誤,即使後來發燒到四十度也不管不問,而每次這樣的毆打時,孩子的母親都會傷心的將自己關在房間裡反鎖著房門哭泣,而有一次孩子不小心被地上的積水劃到,抱著的打字機不小心砸在了父親的腳趾上後。」
「這孩子更是被一腳從屋內踹飛了出去,並且綁在家裡庭院的樹上晾一晚上,對了,那時的他們已經搬入了新家,就是在千代田的那一戶,其實也可以說是『老家』,那處宅邸是嫂嫂娘家的財產,不過在兩位老人都死後,財產也就順理成章到了嫂嫂的名下。」
「這樣禽獸的父親,就算被殺了也沒什麼可惜的!」奈邊紫苑氣呼呼的,她這個時候又覺得弒父不是什麼問題了,但轉而她又陷入了迷茫中,似乎孩子也不是那位父親的,這樣的關係……好亂。
但不管怎麼說,對著一個孩子這樣大打出手,這都是禽獸所為。
在六道大廚的講述中,奈邊紫苑也算是明白了六道涼太為何會義無反顧的謀殺自己的親生父親。
「而就在十幾年後,我那朋友和孩子又一次見面了,不過這一次卻是這孩子自己走進了那朋友的生活。在一個月前的工作日裡,那孩子走進了我朋友工作的餐廳,嗯,我那位朋友在經過了一系列生活上的事情後,最終成為了一名廚師。」
「我那朋友看到了這個面容和自己有幾分相似的青年時,肌肉都僵硬了。」
「他進來點餐吃了沒一會後,便說,叔叔,你就是我的親生父親吧,事情我都已經從媽媽那裡聽說了。」
「這孩子的長相非常像我那位朋友,但興許是小時候營養沒有缺到的緣故,他成年後身材倒是讓人非常有安全感的壯碩,聽到他那樣的說法,我那位朋友連連否認,不敢承認。」
「那孩子也只是啞口失笑,沒有多說,但在下班後兩人卻又在外面找了家u形台的料亭吃了起來。」
連料亭里是什麼格局都清楚,你那位朋友講故事的時候,未免也說得太詳細了吧。
「這是二十多年來兩人第二次的交談,估計那孩子還不知道,在小的時候曾經也和這位熟悉的陌生人在夕陽下促膝長談,那一晚兩個人交談了很多,不過我那朋友對父親之類的稱呼一概不予承認。」
「倒是那孩子說著,要是從小和叔叔在一起生活,也許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這句話讓我的朋友很是傷心,我那位朋友甚至在之後回想著,要不要乾脆就搬離東京算了,去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度過餘生,也算是對自己的懲罰,只要能不再干擾到那孩子的前途就行。」
「但是,但是,但是沒有想到……」
大廚狠狠的壓著鐵板。
但是生長在冰冷的水裡的鮭魚,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最終歸處是滾燙的鐵板。
第四十七章 偷天換日(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