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那個姑娘,戴的那根珠釵真是好看。」
主簿家姓李,今日帶了個女孩兒來,年紀十五六歲,腰身柳條一般,臉蛋兒瓜子一般,穿著銀紅衣裙,說起來話來都嬌怯怯軟綿綿的。烏黑的髮髻上插一根釵子,釵頭一顆粉色湖珠襯著粉臉,倒顯得格外出色些。
蔣燕華在旁邊瞧著,覺得這李家姑娘生得並不算頂好,只是肌膚白嫩些。若論眉眼精緻,她自認不輸李姑娘,然而人家衣裳精緻,首飾貴重,就原有七分姿色也變了十分;而她只戴這麼一對兒珠花,身上衣裳也不如人家鮮亮,便遜色許多了。
桃華只笑了一下,沒有接話。李家那個姑娘,一舉一動的不像個正經教養出來的,便是南方姑娘本就嬌軟些,也不能看人的時候還半垂個眼皮。說難聽一點兒,竟是有些姨娘做派。
姨娘這東西,蔣家二房是沒有的。然而南邊讀書人風雅,喜歡那紅袖添香,有點身份的身邊沒妾也有個侍奉筆墨的丫鬟。桃華十歲之前,蔣錫還帶著她出過門,最遠到過南京。雨花台上,鐘山腳下,多是攜了一家子賞花看酒的,這樣的人也見過幾個。
蔣錫對這些個不大在意,可是桃華並不是真正□□歲的小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來。正妻的作派,跟妾那是斷不相同的。就是正經教養的女孩子,雖然出入都要幃帽遮面不見生人,可也不是教你不拿正眼看人。李家那姑娘,可真不像個正經樣子。
等客人到得差不多,有幾戶鄉紳人家也到了,蔣家放進去也差不多的時候,落梅過來請她們過去。桃華起身,囑咐了蔣燕華一句:」父親雖然不是白身,但官家的人,咱們搭不上,敬而遠之就行了。」
這輩子沒看見過,上輩子難道沒讀過小說看過電視劇的?她大學畢業在外地找了工作,上班的時候忙得腳打後腦勺,下了班無處可去,除了看那一箱子行醫手記,偶爾也看看小說打發時間。
蘇夫人進門四年無出,蘇縣令二十五了,膝下子女俱無,若換了別家,少不得這時候就要納妾,先生個庶子女出來也好。蘇老夫人是因著從前自家吃過這苦,才寬容著,可是外頭那些鑽頭覓縫想討好的,未必就不打這個主意了。
去年蘇老夫人也做了壽,雖然不如今年辦得這樣隆重,縣丞和主簿家的女眷卻必是要請的,那時候可沒見著主簿太太帶這位李姑娘來啊。若是正經嫡女,這個年紀還沒定親,早就帶著出來走動了。可見這位李姑娘,多半是個庶出,又或者是族裡旁枝的女孩兒,這麼嬌怯怯的帶到蘇家來,打的是什麼主意還兩說著呢。
蔣燕華卻想不到這麼多。她在陳家是拘在屋裡做針線,到了蔣家生怕人看輕,學著大家閨秀的作派,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得人少,哪裡看得出李家姑娘有什麼不對,倒看著她一身衣飾有些羨慕。
桃華若不說這話,她還真有去搭兩句話的意思。主簿不過是個九品,最末流的官吏,以蔣家在本地的聲望,勉強還夠得上結交。眼下桃華這樣一說,她不敢違了,只能低頭答應,心裡卻有些不服氣--說是官家就要敬而遠之,桃華自己怎麼跟蘇老夫人和蘇夫人那般親近?
蔣柏華玩了這半天便累了,已經有些打起瞌睡來。他是個小孩子,也不宜入席,蘇夫人便叫落梅將他抱到自己房裡去,另安排了雞蛋羹之類好克化的飯菜給他吃。桃華派了薄荷和桔梗去照顧他,只留一個萱草跟著姐妹兩個伺候。
水榭裡頭客人已經開始入座。桃華和燕華的位置自然要排在那些官眷們之下,與鄉紳家的女眷們一起坐了。才被蘇家丫鬟引進了水榭,就有個穿茜紅衫子的女孩兒擋在前頭:」桃華!」
這女孩兒十四五歲,一張圓臉兒銀盤一般,又生了一對大大的杏眼,一笑兩個酒窩裡似乎能溢出蜜來似的。燕華認得她,先行禮招呼:」陸姐姐。」
陸盈沖她笑著還著個禮,轉頭就拉了桃華的手:」我猜著你今兒一定會來,早早就拉著我舅母過來,怎的你倒來得這樣遲?」
&早過來了,剛才帶著弟弟在園子裡看玉簪花來著。」桃華也有些驚喜,」你幾時來的?」
陸盈家不在本地,乃是金陵人。她祖父曾做過國子監祭酒,然而到了兒孫輩就不成了。還虧著陸老先生桃李得力,幾個兒子都得了官,不過最高也不過五品閒官罷了。
陸盈的父親去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