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正月,蔣家全家離開無錫,坐船向京城出發。
南邊的二月初比北方暖和許多,只是江風裡帶著濕意,吹在身上便覺得格外冷些。
桃華捧了手爐,裹著披風,在船舷上看風景。兩邊江岸已經有星星點點的綠意,近處是早芽的柳樹,遠處則是新生的青草,看在眼中說不出的舒服。
蔣柏華被三七抱著,也在甲板上看風景。蔣家租不起大船,甲板上地方不寬敞,桃華怕他落水,不許他自己在甲板上走動,這會兒就有點不高興,噘著個小嘴,一邊東張西望,一邊還不忘時時瞅一眼桃華,做出一臉委屈的模樣來。
桃華被他逗笑了,伸手捏捏他的小胖臉:「船晃啊晃的,萬一你跌倒了掉到水裡去怎麼辦?那就撈不起來了。等到了京城,姐姐帶你出去看街景。」
蔣柏華本質上來說還是一個挺好哄的孩子,桃華隨便開了張空頭支票,他就滿意了。不過兩岸的風景對一個才兩歲的孩子來說並沒多少吸引力,一會兒他就看膩了,拉著桃華的衣襟要求:「擺板板。」
他說的擺板板就是古代七巧板,現在還叫燕几圖。其實他自己會擺,然而一定要拉個人在旁邊看著,好讓他隨時炫耀。
&我們去擺板板。」桃華把他接過來抱在懷裡,往艙房裡走。這小子又重了些,桃華這樣經常抱他,覺得自己的力氣也大了些似的。
這船中間是兩間大艙房,有門相通。蔣錫與曹氏住一間,桃華和蔣燕華帶著蔣柏華住一間,其餘下人們只得在小艙房裡擠一擠了。可喜全家上下人等並沒個暈船的,船雖小了些,卻也沒什麼不適。
桃華抱著蔣柏華進了自己住的那間艙房,聽見隔壁艙房裡隱約傳來曹氏的聲音:「這邊,這邊沒繃好。」
兩間艙房中間只有一道竹簾相隔,桃華順手撩起帘子往隔壁瞧了一眼,就見曹氏和蔣燕華湊在一起,聽見帘子響動,蔣燕華飛快地拉過旁邊一條披風往面前的東西上一蓋,抬頭強笑道:「姐姐不在上頭看風景了?」
&哥兒要回來玩。」桃華微微一笑,故意問了一句,「妹妹在船上還做針線?仔細眼睛。」
蔣燕華乾笑了一聲:「不過是想在披風上繡個邊,閒著也是閒著。」
桃華點點頭,放下了帘子。剛才那一眼她就已經看見了,蔣燕華眼前擺的是一塊銀紅紗料,上頭用黑色絲線繡著銅錢大小的圖案,只是沒看清是什麼圖案。看那紗料大小質地,仿佛也是桌屏之類,只是她既已給蔣老太爺繡了帳子,這東西又是繡給誰的?
該不是繡給南華郡主的吧?這念頭只在腦海里閃了一下,就被桃華拋下了。京城裡頭可不比無錫。江恆出外遊玩,可能會到市井人家拜訪一二,可回了京城,他是萬不會跟個五品官兒家裡走動起來的。何況她們只是在京城居住數月,應該不會再有機會遇到南華郡主了,那就隨便蔣燕華愛繡什麼就繡什麼吧。
其實蔣燕華和曹氏湊在一起偷偷繡花,倒讓桃華十分省心。蔣錫一天裡多半在甲板上,跟著船主問些水上的風俗見聞,有時還揮竿釣魚,雖然大多數時候都是一無所獲,但他樂在其中,若是哪天釣上幾條寸把長的小魚,便得意洋洋到妻女面前顯擺。
於是桃華等於獨占了一間艙房,除了陪蔣柏華玩耍,剩下大把的時間可以自由使用。路上不必再操心管家理事,也不必核對賬目,簡直就是休假一般了。蔣柏華今年九月已經滿了兩周歲,借著這個時間,她打算給蔣柏華做一套識字卡片,可以開始教他識字了。
&娘,該敷面膜了。」薄荷捧著一個杯子進來,裡頭是調好的藥粉糊。這是蔣家家傳的白膚方子,至於面膜這個詞兒,卻是她跟桃華學來的。
桃華有點頭大:「薄荷,也用不著天天都敷吧……」
薄荷一臉嚴肅:「姑娘這幾天總在甲板上站著——」
&也沒站多久啊……」只是曬曬太陽,補充一下維生素d罷了。再說,從前薄荷也沒這麼積極地督促她敷臉。
&娘,咱們這可是進京呢。」薄荷很有耐心地盯著桃華,一副不敷不罷休的模樣,「那天奴婢聽江公子那個小廝說了,京城的姑娘,都養得白生生的。」
桃華頗為驚訝:「你跟青盞還聊這個來著?」
&是隨口說說。」其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