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雖然是陳燕的大喜日子,可是轎子還沒出巷口就摔碎了寶瓶,半邊轎子還落了地,這可不是好兆頭,不由得她心裡不蒙上一層陰霾。偏偏這事兒都是因為宮裡傳召桃華引起的,她不敢埋怨,心裡卻又不能不生怨,這一路上都憋著口氣。
及至到了劉家,聽萱草小聲說挺熱鬧,客人來得好像不少,心裡才痛快了些。誰知等到揭了蓋頭,便見劉之敬的臉色並無多少喜悅之意,笑容甚是勉強,等喝了合卺酒,話也沒說一句就出去陪客了。
再環顧這新房,東西倒都是她陪嫁的東西,擺設得有模有樣,然而房裡的門窗就看得出來皆是舊物,不過又上了一層漆罷了。牆壁和棚頂也粉刷過了,地上青磚卻也是舊的,顯然這房子不過做了些面上功夫,並未仔細翻修。
陳燕熱騰騰的一顆心,到了此時已經涼了一半。喜娘是劉家雇來的,因銀子給得並不多,行完了合卺禮就算完成了任務,功成身退回家去了,並不管後面如何。在房裡獨坐了這半晌,也並沒個人來送點吃食——新娘成親之日照例並不吃飽,為的是怕婚禮行到一半要做些不方便的事兒,然而大半日的折騰下來,早晨吃的那點東西早光了,肚子裡大唱空城計,簡直餓得心慌。
萱草倒是有心出去給她弄些飲食來,然而劉家的宅子房淺屋窄,她才出門就聽見前頭酒席上的聲音了,再看看廚房也在前頭,實在不好過去,只得又退了回來。幸而早晨出門時還在荷包里裝了幾塊點心,這時候也顧不得新鮮不新鮮,拿出來先填填肚子。
故而這會兒見了茯苓,主僕兩個都跟見了救命稻草似的——至少這個已經在劉家呆了兩天,總知道廚房在哪裡吧?
豈知茯苓自己肚子還餓著呢,聽了萱草的話,頓時苦笑起來:「廚房裡準備今日喜宴都不夠……」
陳燕和萱草面面相覷,半晌還是萱草道:「不拘什麼,總要弄點子來,哪怕下個素麵也好……」
茯苓也想吃呢,聞言便道:「那奴婢去瞧瞧,姑娘在屋裡等等。」
劉家就那麼一個廚房,平日裡也沒有使喚的下人,這會兒一個枸杞在燒水,也已經是滿面灰塵。廚房裡堆滿了碗碟,因今日是從外頭酒樓里叫來的席面,好歹這些碗倒不必劉家自己洗,只等晚些酒樓來人收走就是了。
枸杞年紀小,更累得不行,聽茯苓問飯菜,不禁哭喪著臉道:「哪裡有什麼,收下來碗碟都是空的……」劉家叫的席面自然不是那等高檔的,什麼八大碟八大碗,讓客人吃都吃不完。且還沒料到來的客人會這麼多,所以真是吃得空蕩蕩。
茯苓無奈,好歹翻出一點素麵來煮了,又挑了點鹹菜,拿麻油醋拌了拌,端去給陳燕。
這鹹菜是北方口味,醃得極重,雖加了麻油醋,陳燕等幾個南邊人也吃不慣,只因為實在餓了,好歹挑了幾筷子就著素麵吃了。吃完了一邊洗漱,陳燕便問起劉家的事來。
茯苓裝了一肚子的委屈,這會兒一古腦全倒了出來:「……太太原想把姑娘的嫁妝都收到那邊庫房裡去的,說姑娘年輕,怕隨手花費了,奴婢死命留下了一些,只是那幾箱皮毛衣料,都被太太收了。」
陳燕心裡一堵,臉色不由得變了:「你怎麼就讓了!」這可是她的嫁妝!嫁妝乃女子私產,只屬於本人,只要本人還活著,娘家婆家按理均不得過問的。
茯苓苦著臉道:「奴婢怎麼拗得過太太……」好歹她和枸杞兩個人,總算把裝首飾的箱子搶了下來,另那鋪子的契書及一些金銀也都留住了,只丟了幾個笨重的箱子。
陳燕喘了幾口氣,也只得將這火氣按捺了下來:「罷了,橫豎這些東西也是要孝敬她的……」劉家清苦,她難道能自己穿皮毛,卻看著婆母穿棉布不成?少不得也要拿出來給婆母夫君裁衣裳,只當是已經都裁給他們穿了吧。
她都這麼說了,茯苓自然不會再說什麼。主僕幾個默然相對了一會兒,還不見劉之敬進來,陳燕不由得問道:「外頭酒席還沒散呢?」
&該是散了,奴婢方才去廚房,聽著前頭已經沒什麼動靜了。」茯苓也有點奇怪,「莫不是姑爺喝多了?」
&叫老爺。」陳燕在這上頭倒考慮得周到,「以後也不要叫我姑娘了,叫太太。婆母那裡,要叫老太太了。你再去瞧瞧,席上究竟散了沒有。」
185.比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