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充儀身體不適,已經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大約從一個月之前開始,她就時有頭暈噁心的感覺,偶爾還會覺得眼前的景物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光,令得整個視野都說不出的彆扭。
如今在宮中,她的份例供應已經僅次於皇后,再加上太后和皇帝時不時的賞賜,以及宮內司的暗中孝敬,其實她比皇后還過得實惠。不過即使如此,她也一直保持著警惕,飲食都是心腹宮人親自盯著御膳房的廚子製做,不假他人之手,且入口前,必先由人試嘗——這人是趙家為了她入宮特地尋來的,飲食里若加了什麼墮胎小產寒宮害命的藥草,一定能嘗得出來。
有了如此周密的防備,仍舊身子開始不適,不能不讓趙充儀有些頭痛。不過傳過來的太醫實際上也沒診出什麼問題來,只說她這大概是妊中反應。雖然她已經有孕八個月,妊娠反應早已該消失,然而因為她身子弱,又多思,所以仍有不適也是正常的。
趙充儀聽完之後就將人打發走了,開的藥熬出來也給倒了——她不敢信任這些太醫,更不敢隨便喝他們開的藥——趙家新貴,還沒來得及把手伸進太醫院,趙充儀能管得住春華殿裡的事,可控制不了外頭,如果有人在藥湯里做點什麼手腳,她是防不勝防的。
不過,太醫所說的多思體弱,趙充儀心裡卻是有數的。打從診出了喜脈開始——不是皇帝宣布喜訊的那天,而是再之前,她的陪嫁宮人發現她小日子推遲了的那天——她就覺得宮裡所有的人都像是要害她。等到消息傳開,她更是沒有睡過幾個囫圇覺。身邊的宮人都勸她放鬆心情,可是她怎麼能作得到呢?
趙充儀其實是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快有孕的。依著當初家裡的想法,最好是皇后生下皇子,她就可以跟著有孕了。誰知道皇后一直沒動靜,她這裡倒先傳了喜訊。想想前頭宮裡小產掉的那些孩子,看看前後左右那些小產過的嬪妃們,讓她如何能不緊張呢?
開始是怕皇后不悅,到了後來,皇帝升了她的父親,而宮內又有別的小妃嬪們來討好投靠,在不知不覺間,趙充儀自己的心態已經發生了變化。現在她更怕失去這個孩子,因為沒了這個孩子,她現在所有的一切風光可能也就都不存在了。
越想越怕,越怕越想,這是一個循環,趙充儀爬不出來。
今日太后聖壽,本來已經著人去告訴過她不必來,因為她的身孕已經八個月,頭胎又是最要緊的,所以太后特許她不必過來,只要在自己宮裡歇著就好。
可是趙充儀謝過太后的恩典之後,今日還是來了。她對外說是太后雖恩典,然而聖壽這樣的日子,她至少要過來磕個頭盡一盡孝心,斷不可恃孕而驕。可是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心裡明白——她不敢自己呆在春華殿。
皇帝在前頭,太后和皇后都在宴上,她自己在自己宮,萬一出點什麼事,誰也不必負這責任,而且她很可能到時候連個太醫都找不到。所以儘管早晨起來就覺得眼前有點發花,她還是來了。可坐在那裡的時候倒還不覺得怎樣,這會兒一站起身,就覺得腦袋沉重得仿佛抬不起來,眼前的景象都像被太過光亮的燭火籠罩著,顏色似乎都變淺了。
&傳太醫,傳太醫!」太后第一個反應了過來。
殿中眾人面面相覷。大好的日子傳太醫,還是當著太后面前,這也太……太不吉利了。
&後,讓趙充儀回自己宮中休息吧。」皇后心裡頗有些竊喜,面上卻是一派莊重,「畢竟卑不動尊,您的聖壽,皇上本就是要為您祈福的……」
逢九之壽本就有些不利,皇帝想要大赦就是為了沖一衝這不利之處,現在趙充儀這裡傳了太醫豈不是反而更加不吉利了?雖說她是孕婦,可論起位份輩分來,她是卑,太后為尊,沒有為了她反而不顧太后的道理。
新任的兵部尚書趙夫人也在座,她是第一個不顧位置過去扶住女兒的人,聽見皇后這番冠冕堂皇的發言,兩眼裡已經恨不能射出萬支利箭,將皇后亂箭射死了。然而這番話又確實無法辯駁,她還真不敢說自己女兒就比太后要重要。
跟她過來的是她的兒媳趙大奶奶,也就是趙充儀的嫂子。趙充儀的哥哥如今帶著愛妾在外頭做知縣,留下妻子於家中伺候父母。為著這個,趙大奶奶心裡很不痛快,然而小姑子的肚子關係到趙家合族的前途,只要趙大奶奶還不打
141.畸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