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有太放在心上。
此刻復見此巢,她不由得想到曾經她的家裡也有過這樣一個燕巢,她的父親惱乳燕啾啾擾醉眠而欲撲去,而她的母親卻憐愛雛燕新語而執意不肯,最後父親還是拗不過母親,將那個燕巢保留了下來。每每想到那一幕,杏娘都會忍俊不禁。
兒時的記憶,杏娘已經所剩不多了,儘管她如珍寶一樣小心地保護著它們,收藏著它們,但那個遙遠的家終究還是越來越遠了,有時她會夢到舊燕歸巢的景象,但醒來時卻總只記得巢傾卵覆的那一幕,以致有很長時間裡她都不想再夢到那個家。
刻下,杏娘怔怔地對著那個燕巢,耳邊不意響起了母親溫柔的聲音。
樑上有雙燕,翩翩雄與雌。銜泥兩椽間,一巢生四兒。四兒日夜長,索食聲孜孜。
青蟲不易捕,黃口無飽期。觜爪雖欲敝,心力不知疲。須臾十來往,猶恐巢中飢。
辛勤三十日,母瘦雛漸肥。喃喃教言語,一一刷毛衣。一旦羽翼成,引上庭樹枝。
舉翅不回顧,隨風四散飛。雌雄空中鳴,聲盡呼不歸。卻入空巢里,啁啾終夜悲。
燕燕爾勿悲,爾當返自思。思爾為雛日,高飛背母時。當時父母念,今日爾應知。
這是她的母親教她的,白居易的《燕詩示劉叟》。杏娘當時聽一遍就會念了,可她卻用了很長的時間才把它記住。
久違的聲音如春風一般徐徐地送入她的耳蝸中,在這個冰冷的季節里,為她帶來了一絲暖意。心暖意活,恍然間,杏娘從自己那僵化而局限的視線中發現一個秘密——兜了半天圈子,逛了半天花園,卻原來還在原點。
小緗眨巴著雙眼,向身邊的孟叔半是遲疑半是試探地問道:「是不是啊?我們又回來了?」孟叔也朝她眨了眨眼睛,遲疑地點了點頭,然後又拼命地搖了搖頭,小緗本就有些迷糊,見孟叔又搖頭又點頭的,更是大惑不解,低聲怒道:「你這是點頭還是搖頭呢?」
「哈哈哈,這都看不明白!孟叔這點頭,就是告訴你們,是,你們兜了個圈子又回到原點啦!」聲音從遊廊盡頭遙遙傳來,無需細辨,那就是月魄的聲音。
杏娘三人聞聲,俱是心頭一凜,雖說此刻暮色蒼茫,可墨家大院內早就燈燭輝煌,耀如白晝。然四下望去,卻不見人影。孟叔早就嚇得魂不附體,登時委頓在地,癱軟難支。杏娘和小緗也被這一陡然冒出的哈哈大笑之聲所驚到,二人默契地倚背而立,兩手警覺地按在腰間,伺機而動。
遊廊一側乃是一澄淨小湖,湖面寬廣,一覽無遺;另一側則通向後院花園;遊廊蜿蜒曲折,綿延不絕,依著地宜又旁逸斜出了數條小徑,山環水繞,百轉千回,數不盡的山頭,數不盡的水流,杏娘和小緗兩雙妙目左右顧盼,一時間也難以顧全這數道曲徑幽歧。
為了聽辨月魄的藏身位置,小緗壯著膽子高聲回道:「那孟叔搖頭又是為什麼?」
「哈哈哈,自然是讓你們速速滾蛋!」這次的聲音是從遊廊的另一側盡頭傳來,不是月魄,是日魂。只是彼此還未正式見面,所以杏娘和小緗對他的聲音略有些陌生,但聽得是個孩童的聲音,二人便猜著那是日魂無疑了。
「有本事就出來,藏頭露尾的,算什麼英雄好漢!」小緗心下惶栗,卻又耐不住性子,見二人故弄玄虛,她馬上高喊了一聲。這一來是其怯心不怯口、輸人不輸陣的本性使然;二來也是想憑此高喊,給二人壯壯膽。
「呵呵,我何時成了英雄好漢,我在娘子眼中,不是一條看門小狗麼?」
「月魄,這倒不能怪小娘子了。我看你就是那專門夜盜狐裘的狗盜之徒!」
「日魂,你莫要得意。我要是狗盜之徒,你就是那夜亂函谷的雞鳴之徒!」
「哈哈,咱倆一個雞鳴一個狗盜,倒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嘍?那墨五爺豈不成了孟嘗君!」
「我們墨五爺明智而忠信,寬厚而愛人,尊賢而重士,自然擔得起姑蘇君子之名。不過我倆這名頭可難聽的很吶。」
月魄和日魂你一言我一語的互相揶揄打趣,漫天胡扯、嬉笑怒罵,竟你來我往的意猶未盡,倒將杏娘和小緗晾在了一邊。杏娘和小緗也不做理會,直管凝神辨聽,可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