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江寧到崇州走驛道加過江過五百里路,林夢得只帶著兩名武衛隨身保護,早晨拿到按察使賈鵬羽簽的公函,一刻沒有耽擱就從江寧出,沿途花銀子買通驛吏,一路過來只換馬不換人,愣是趕在天黑之前上了西沙島。
兩名隨行武衛都是健銳,雖說疲倦,休息一下就恢復精神;林夢得大/腿內側卻是給馬鞍磨得血肉模糊,此時上了藥,姿態難看的叉腳半躺在床板上跟林縛說話。
「曹爺原先想要過來的,但是河口那邊他掛著里長的頭銜,走不開;我倒沒想到騎一天馬會這麼受罪,沒能幫上忙,倒成了你的累贅。」
「我也沒有想到江里會救下喬中的家人,」林縛將其他人都支開,拉了張椅子坐到林夢得跟前,「胡致庸、胡致誠兄弟頗為能幹,有他們幫忙,省事不少,夢得叔你過來替我出謀劃策可以了。我決定在這裡救災,子昂跟小鰍爺是什麼意見?」
「你都做了決定,我們自然根據你的決定來安排諸事,」林夢得笑著說道,「你是怎麼想的?」
「起初沒有想太複雜,」林縛說道,「船行江上,風濤惡,心如懸絲,乍看此間大難,兩萬餘人溺斃,兩萬餘人嗷嗷待哺,稍有擔當者都不會袖手旁看。」
「胸懷天下者,必先有兼濟天下之志願,」林夢得笑著說道,「往小處說,有洪澤浦前車之鑑,當真放任鼠目寸光的崇州官吏不作為,島上的災民真就會自行散去?我看大未必,人要是沒有活路,還有什麼事情不能做?」
「確實,我也擔心這個,」林縛點點頭,說道,「西沙島正當揚子江出海口,此間一亂,河口與長山島的水路聯繫就要從暨陽湖、東江繞行。東江水路狹窄,出海意圖容易給兩岸察覺,又在寧海鎮水營的核心控制範圍之內,而東江出海口又正對著東海寇盤踞的嵊泗諸島,與東海寇船隻迎面遇上的機會很大。此外,崇州若亂,受益最大的是奢家,若是再讓東海寇勢力趁機介入崇州並借聚亂災民控制崇州的局勢,那時候問題更將嚴重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我與曹爺半夜接到報信,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立即派人將小鰍爺從龍江船場喊回來一起商議,」林夢得說道,「我們最擔心的也是這個,你此行去平江府就是防止太湖盜勢力都給奢家、東海勢拉攏過去,當然就更不能讓奢家、東海寇勢力介入西沙島災民之中。」
西沙島正處於長山島與河口的航線中段上,東陽號往返長山島,都是以西沙島為中轉,其地理位置之重要,無需要費筆墨解釋。
林縛知道曹子昂、林夢得、葛存雄能想明白其中的輕重緩急。
「曹爺很準確的預料到崇州縣對災民可能會有的姿態,」林夢得又說道,「怕你在崇州沒有救災的立場,拉我連夜叩門進城找張玉伯,又趕到按察僉事肖玄疇府上將他從被窩裡拉出來。我們從庫房裡拿了三百兩金子送給肖玄疇當好處,原先只希望肖玄疇能先出一紙公文要讓你在崇州有個立場。哪裡想到這甭種又貪金子又沒有擔當,將事情捅到按察使賈鵬羽那裡。當時我與曹爺就怕賈鵬羽刁難,那就只能等東陽回音了,沒想到賈鵬羽二話不說就簽了命令。事後琢磨,賈鵬羽也有別的用意在內,但是也無法管太多。要等到顧悟塵從東陽傳話回來,再到江寧擬寫正式的公函,少說要耽擱四天。耽擱了四天,對我們在崇州就太不利了。」
「我出江寧主要是防止太湖盜勢力給奢家拉籠過來,但扛的大旗是為東陽編練鄉勇籌措軍資糧餉,東陽編練鄉勇也確實希望到大筆的軍資糧餉支應,」林縛說道,「賈鵬羽卻在公函里寫明要我將籌措到的糧餉先濟災民,這個就是問題所在:崇州縣多半會拿這個當藉口將賑濟災民的包袱都丟給我們,東陽那邊得不到本該是他們所得的糧餉,多半又要怨我在這裡多管閒事……」
「嗯,」林夢得點點頭,說道,「賈鵬羽都要致仕還鄉了,但是老狐狸終究是老狐狸。」
林縛點點頭:「賈鵬羽還是要離間我與顧悟塵的關係,再一個就是拖一拖顧悟塵在東陽編練鄉勇的後腿……楚黨勢盛,這些老狐狸不得不退讓,但又不甘心就這樣退讓。」
「說到這個,河口近來有些奇怪的傳言值得玩味?」林夢得說道。
「什麼傳言值得大驚小怪?」林縛問道。
「說薰娘年過十七未
第6章救災之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