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觀八年之前的顧天橋,還是湖塘鐵梁山茶棧的帳房,拿著月銀養家餬口之後入江寧,也是因為顧悟塵在顧族實在找不到其他能提攜的後輩但又因為與顧家的關係不如顧嗣明親近,也不如顧嗣明那麼能討顧家少君顧嗣元及夫人的歡喜,故而給排斥在顧家嫡親之外,反而叫他有機會能跟林縛走到一起
之後數年的形勢發展,變化之劇烈,叫人瞠目結舌——
在崇觀八年之時,天下有幾人能想到林縛會以司獄一小吏崛起江淮之間而叫天下風雲變色?
顧天橋也不再是當年老實巴交的茶莊掌柜,而是身資巨萬、在江寧城裡跺一跺腳、地也會抖三抖的大人物;江寧戰事之後,糧商操縱江寧糧價,便是以顧天橋為首
只可恨給張玉伯當頭打了一個悶棍,要不是林縛最後站出來調停,顧天橋那一回能不能保證腦袋都難說,叫顧天橋現在看到了張玉伯還是心頭髮忤
此時張玉伯在濟州任按察使,要不是林縛親自點將,給顧天橋千般好處,他都不願意去濟州
當然,這些年深入參與海東商貿的顧天橋,也知道濟州非但不是什麼苦寒之地,相比較之下,甚至繁榮不下濟州
林縛七月下旬為長女政君討得濟州郡君的封爵,打定主意要讓政君在長大成年之後就藩濟州,顧天橋自然也沒有那麼多的廢話好囉嗦
雖說這些年來,顧天橋對林縛忠心耿耿,但林顧兩家的恩怨說不清、扯不清,離開江寧,到濟州紮根,也非一個壞的選擇
另一方面,哪怕是構成淮東中堅力量的江淮商紳勢力,林縛也不再支持他們在國內的正常商貿活動牟取額的利潤
早年,張玉伯在江寧掀起米價風波,甚至要拿顧天橋殺雞駭猴
雖說事件最後給林縛壓下來,保住顧天橋,但同樣的,背後要沒有林縛在背後支持,僅憑張玉伯個人,他怎麼可能有與當時操縱江寧米市的東陽鄉黨抗衡?
林縛這幾年來,也是著意於打破區域與行業之間的樊籬,要將江寧所轄的諸府縣,形成一個不給傳統勢力割裂的、統一的市場,對欺行霸市的行為之打擊,從不手軟
年後稅政的推行,拆榷稅為場稅與市商稅,實際就是直接廢除傳統的榷賣制度經營茶酒鹽馬糧鹽等業的傳統商賈勢力,還想借榷賣制度的專賣特權牟取暴利,也不再成為可能
當傳統的榷賣制度給廢除,田制雖然沒有直接禁止土地買賣,但糧畝過五百畝者,所承擔的田稅要比基本田稅高出一倍,也是正式揭開限制兼買田地以食利的序幕
這還是其次
殖商銀莊成立之後,林縛將江寧等地高達六百萬的公糧置入殖商銀莊,以極低廉的價格向江淮無地及少數的民眾出售,以籌措銀莊成立後所需要的巨額本金此舉,直接將江寧的田價打掉一半
表面上看去田價下降,有利於兼買糧田,但實際上殖商銀莊租賣相結合的模式,使得江淮地區無田或少田的佃農,樂意租買殖殖商銀莊推出的糧田江淮的大田主,即使握有大量的糧田,也雇不到足夠的佃農,而承擔的田稅一毫一厘也不敢短缺,再兼併田地,只是虧本買賣
實際這種模式,淮東錢莊早就在用
淮東錢莊早年從宋、陳等大族手裡接手的糧田,就高達四五百萬畝,最終都是以不到三五兩銀一畝的低廉價格,在三年間陸續出售給晉安、泉州及平江、丹江等府縣的無地或少地農戶淮東錢莊藉此籌得高達一千四百萬兩銀,使得錢莊本金直逼三千萬兩銀
林氏、孫氏及周氏等勢力,是早在這之前,就大規模的拋售在津海田地
雖說當時主要還是看到燕薊、淮泗形勢難以保全,才將津海、東陽等地的糧田拋售掉,轉移到崇州以避險但實際上,林縛早期在崇州大規模發展造船、冶鐵、織染、巢絲、造紙、採礦、海貿等業,所用的高達近千萬兩銀計的資本金,則主要來源於此
實際在格局發展的同時,已經動搖了傳統兼買土地以食地利的根基;田制、稅政的推出,不過是順勢而為
顧天橋以往在江寧主要經營茶米兩業,積累下身家巨萬
除了購地置宅、家人享用之外,其他從茶米兩業里所攢的銀兩,顧天橋也沒有埋在地下銀窖里,也在江寧城外花巨資買了一片占數千畝地的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