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在開心的笑。
所以遠處的人們都開始議論紛紛。
「這個人殺了白老爺子全家,這會終於被夜城主抓住了!」
「這種人太殘忍了,你看他居然還在笑,他豈非是個變態?」
「豈止是變態,這樣的人也許已經把殺人當做是娛樂!」
「這樣的人,就該被一刀一刀的活剮了!」
雲中帆聽著這些話,原來在不經意間,他已經成了殺死白老爺子府上幾十條人命的惡人,而且這消息就像謠言一樣在振翅快速高飛。
謠言止於智者,可智者呢?
——這世上,智者又有多少?而願意澄清真相的智者又有多少?
所以智者自然沒有出現。
雲中帆當然很開心,他的笑當然也不是變態的笑,他是真的開心。
他在夜城主眼中看到了恐懼,擔憂,他雖然是個體內藏著一頭凶獸的老頭,但他畢竟是老頭。
人老了的時候本該對死亡看的平淡,但事實上,人們反而會因為距離死亡越近而越驚慌。
生命如此多嬌,誰又能坦然面對死亡?除非有人苦了一輩子,痛了一輩子,上蒼玩弄了他一輩子,所以他反而更希望死去。
但夜城主顯然不是苦了一輩子,痛了一輩子的人,上蒼更沒有玩弄他一輩子,因為他是一城之主!
滑竿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穩,四個金剛抬著,卻還是一搖一晃,吱吱扭扭的亂響,吵得人心煩意亂,根本無法小眯一會。
新娘子一直在盯著雲中帆,她心中雖然恐懼,但有個聲音似乎在告訴他,他並不是個容易被人抓住的人。
遠處響起了絲竹鼓樂聲,似乎好日子都在這幾天扎堆了,城裡又有人結婚。
鼓樂聲漸漸的有點大了,雲中帆忽然聽到鼓樂聲中居然還有金鐵碰撞的輕微聲響。
然後他就發現,這聲音居然不是來自喜宴,而是…
——
這世上有人死亡,也有新人結婚,結婚是為了創造新的生命,死亡卻是生命的消逝。
所以死亡和出生本來應該是平等的,但事實上死亡從來都是悲哀的,新生永遠都是喜慶的。
於是結婚自然也是喜慶的,誰讓結婚是為了新生的生命呢?
原本很熱鬧的喜堂,現在已變得更熱鬧。
因為新娘子和新郎官居然都蓋著蓋頭。
新郎官是騎著馬去迎接新娘子的,新娘子是被八抬大轎抬來的。
新郎官本來沒有蓋頭,但現在他頭上卻頂著一頂鮮紅的蓋頭。
紅色從來都代表著喜慶,唯有一樣,那就是血。
血也是紅色的,但血並不喜慶。
所以喜堂上一滴一滴的鮮血滴在新郎官和新娘子中間的時候,所有人都嚇呆了。
然後所有人的眼睛都向房樑上看去。
兩丈高的房梁,而且還是黃花梨木製成的,這家人一定很有錢,而且絕不缺餘糧。
——因為人們有個習慣,房梁通常使用榆木做的,寓意『餘糧』。
但這根黃花梨上現在卻掛著一個死人。
一個剛死不久的人,他的血還在冒著熱氣。
驚呼聲,哭號聲,推搡聲,奔跑聲在片刻的死寂之後混亂而生。
只有新娘子和新郎官沒動。
還有一個人,是個胖子,老胖子。
他高高鼓起的肚子正在發抖,他臉上垂下來的肥肉也在顫抖,白花花的臉,就像被颳了毛放了血又被開水燙了兩遍的豬肚皮。
新郎官還在叫:「人呢?人怎麼都不見啦,沒意思,真沒意思!」
新娘子道:「我就說了你會嚇到人的,可你不信!」
胖老頭額頭已經有豆大的汗珠往下滾,從他垂著肥肉的下巴滾落,落在高高挺起的肚子上。
他忽然一把扯開了新郎官頭上的蓋頭。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然後他再看向樑上掛著的那具屍體的臉。
然後他喉嚨中咕咚一聲,人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新郎官蹲了下來,看著這個胖老頭。
新娘子的紅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