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中。他牽動嘴角,慘澹地嘲笑自己一聲。終還是放不下麼,掙得開心魔的侵擾,卻看不破這孩子有口無心的虛言?下意識舉杯掩飾,卻是一口酒嗆入肺里,頓時劇咳不已。
沉香便坐在他身邊,遲疑了一下,伸出手去,為他撫背輕拍,說道:「還是別喝了,你在積雷山受的傷不輕,小心身子支撐不住。」
楊戩微合了雙目,神色奇異到了極點。撫在背上的手掌,稚嫩卻有力,傳遞出年輕人特有的活力。血緣之親,這手掌的主人,也能算是他血脈的傳承。他何嘗不希望用寵溺的目光,去關注這孩子每一步的成長?沉醉在孩子的信任與親近里,讓疲憊了多年的身心,有個可以放鬆的角落。
卻偏是他自己,親自毀了所有的渴慕和希求——
沉香的話傳了過來,一句句清晰無比:「反正你的司法天神也做不成了,八太子也不會再找你報仇了,你以前做的那些事情,我不再怪你,我相信我爹我娘都能原諒你。蟠桃會一過,天廷放了我娘,你也可以跟我們住在一起。」
猛然睜眼,他一時間竟有了些失控,失神地凝視著沉香的眸子。「和你們住在一起?」他輕輕重複了一聲,隱約的期待,從他鎖緊了的眉峰間漾開,仿佛飄泊多年的旅人,突然聽到熟悉的鄉音,見到了故鄉悠遠的炊煙一般。
楊戩的眼神,深邃如寒潭之水,沉香普一觸上,就有了一種窒息的感覺。他畢竟還是個孩子,楊戩的期翼在他看來更象一種重壓。和這樣一個人住在一起?雖明知可能性不大,但突如其來的壓力,讓他一瞬間竟忘了所有的目的,脫口而出:「如果你不想的話,也可以跟哮天犬在一起過平凡的生活。」
投過來的目光,突然便多了一些什麼。似瞭然,似解脫,又似綻放的曇花,安靜地飄零了去,再也挽留不住。楊戩輕輕低笑一聲,心瞬間冷得透了,聲音卻風淡雲輕得全無情感:「我已經過了兩天平凡的生活,我知道那是什麼滋味。」
餘下的話,不能說出口,他在心裡悄然補充著,「沉香,我的外甥,你還是和以前一樣的不成熟啊。只一句話,就讓之前的做作盡數付諸東流。只是你想要的到底是什麼呢?掩藏真實的心意,意圖打動我這樣陰暗冷酷的惡人——」
徹底埋葬心底一瞬間的軟弱,楊戩靜待著沉香開口,同時也凝神默算各種可能。積雷山救出百花,按理沉香已該上天廷面聖。既找來這裡徒費唇舌,必是什麼地方橫添了枝節,大出他們的意料之外。
沉香有些沉不住氣了,比耐心,他如何是楊戩的對手。想著楊戩方才的失態,他只當已鋪墊得差不多,說道:「舅舅,這趟撞見四大天王做惡,其實也不全算是巧合,我這一路行來,原本就是在尋找你的下落。」
楊戩嗯了一聲,不置可否,沉香道:「一則我們放心不下,你當日傷勢不輕。二則……二則是想請你上天廷一趟。王母要殺你滅口,為人為己,也該是你說出真相,指出幕後主謀的時候了!」頓了一頓,又道,「只要你肯說出真相,就再不必擔心事後的追究,李天王定會聯合眾仙,奏本力保你的平安。」
李靖?這傻小子,又是被李靖拿來當槍使了嗎?楊戩深沉地笑了一笑,想是李靖積雷山掰倒自己之後,卻未拿到夢寐以求的司法大權所致吧?所以才藉口王母在釋放三妹的事上再三推託,騙沉香來逼自己上天做證與王母反目,好一舉接管自己在司法天神任上經營多年的勢力。其中的關竅,豈是沉香這種局外人能夠明白的?
沉香見他默然不語,只當他是愛護面子,勸道:「二郎神,事已事此,你失去的是再也拿不回來了。若是借這個良機下台,既能化解舊怨,又能彌補你往昔種種錯失,何樂而不為之?李天王為人正直,素剛正不阿,他既願意為你出頭,你還有什麼不放心的,何必這麼固執己見,自毀生路呢?」
「我就知道,你們沒那麼好心來救我。」
楊戩垂目注視手中的空杯,聽沉香一字一句地點明著來意。是了,在沉香和三妹心中,不咒自己得到惡報,就已經是最仁慈的想法了。總不成還指望這孩子,真正將自己當成一家人來看嗎?不想多說什麼,他只淡淡地回答了一句,微帶著不可辨的痛楚。
沉香緊咬住牙,將痛悔深深地藏回心裡。自己的事自己清楚,這些話沒一句實在,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