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親義兩睽違

    康老大的傷勢不輕,楊戩扶著他站起身,垂下眼帘,掩飾住一閃而過的痛楚與失望。他情願沉香像丁香一樣出言譏諷,也不想在這個孩子臉上看到那種隱秘的竊喜。固然,他希望沉香能成熟起來,不要再單純得易受人擺布。但方才那一戰,他看得極為明白。沉香,還是和以前一樣的衝動易騙,卻比當年的單純,多了幾分自以為是的張狂。

    丁香想起被楊戩誘惑的舊事,忘了繼續笑話他,脫口催道:「對了,那個思想,快把那個思想從我身體裡拿出來吧!」楊戩雖然心事重重,聽到她這種天真的想法,還是不禁好笑,斜斜瞥了她一眼:「我現在沒有法力,除非將你法力都轉來給我。」

    丁香嘟嚷一句,認真地盤算起來。拿走惡人的思想固然是好,可騰雲駕霧的新奇,一拳打走一個天王的成就,讓她怎麼甘心再做回普通的凡人?楊戩看在眼裡,淡淡地又加了一句:「知道你們一定不會給我法力的,那就讓那個思想在你身體裡再呆一段吧!」丁香頓時呆在當場,不知該如何解決才好。

    眾人都看出了,楊戩是在報復丁香的譏諷,故意出難題讓她惹上一場煩惱。礙著龍八的面子,也不好說什麼,只暗自好笑。就見丁香猶豫半天,仍下不了決心,還是康老大忍著痛開口打圓場,一行人仍是折回了飯莊,先休息一陣再說。

    小二戰戰兢兢地奉上酒菜,逃也似地退下。沉香記得李靖和哪吒的交待,怕用強達不到目的,便不急著提到正題,起身為楊戩理好杯筷,又提壺替他滿了一杯酒。

    楊戩詫異地看向沉香。沉香手一僵,側過頭避開他的注視,半晌才道:「你到底是我娘的親哥哥,劉家村提到她時也很動情。一家人沒有揭不過去的恩怨,你也不必想得太多了。」


    哮天犬好奇,繼而連連點頭:「沉香,你這麼說就對了,一家人,一家人呀……」他一直擔心著沉香會為難主人,這時終於如釋重負。連康老大都不禁開口贊了個好字,只想:「這孩子寬宏大量,果然不愧是三聖母的骨血。二爺若有他一半胸襟,也不會落到現在這般下場。」

    楊戩不語,持杯一飲而盡。沉香再度為他斟滿,心知還未到點題的時候,便又將話繞到母親身上:「我偷偷去了華山好幾次,娘在山下真的很可憐。囚洞昏暗潮濕,她孤零零地呆在那兒,連一個陪著說話解悶的人都沒有——可娘並不如何怨你,她只是說想不明白,不明白她到底哪裡錯了……」想了想,又隨口加了一句,「娘叮囑過我,說你也是不得已,令我日後行事,莫要令你太過難做。」

    此言一出,就見楊戩手中杯微微一顫,一杯酒竟是潑了大半在桌上。明知這孩子的話作不得真,卻抑不住心中的激盪。或許,三妹猜出了點自己這二哥的苦心?才隱約覺出些歡喜,三妹絕情的冷笑一閃而過,喜悅頓變成錐心的剌痛。

    康老大性子直,聽沉香說得可憐,也插口道:「是啊,二爺,三聖母在山下這些年,可吃夠了苦頭。我看守山洞那會兒,她醒著時不是以淚洗面,就是一個人痴痴地念叨著沉香和劉先生。昏昏沉沉地睡過去,要麼陷在噩夢裡害怕哭喊,要麼就是拼命向你求情,求你放過她全家。二爺,說實在的,兄弟真不知道你在想些什麼!當年你在灌江口那麼寵著蓮丫頭,她要星星你都肯到天上去摘,可如今……」

    楊戩驀然緊抓住桌沿,臉色慢慢變得蒼白。右手卻不停,一杯杯酒灌將下去,生似要將所有苦澀,都藉了這杯中之物強壓回心底,再不被想起。但他的神情騙不別人,沉香看在眼裡,雖覺他這種人不該被如此輕易打動,卻按捺不下心中的竊喜,不失時機地又叫了他一聲:「舅舅!」

    三聖母擔憂地看著二哥拼命般地痛飲,雖知凡酒很難醉倒神仙,到底不放心,略帶責怪地轉向沉香,欲言又止。沉香黯然,囁嚅著說道:「對不起,娘,我那時只想著設法打消舅舅的顧慮,好逛他心甘情願地跟我上天做證。所以……所以……」

    哪吒狠狠地給了自己一拳。這主意原是他和沉香商量出來的,先專撿好話說,說得通最好,說不通再用強逼壓。現在看來,那些話,哪句不是在楊戩大哥心頭,重重剌上一刀?聽到沉香又叫一聲舅舅,他在鏡外不禁一個哆嗦,淚水滾滾涌下。

    明知沉香定有所圖,楊戩仍控制不住情緒的波動,說不出的歡喜翻騰在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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