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聖母怒火上沖,氣道:「沒有成心讓我難做?二哥,天庭那些流言有多難聽,你可以一點也不放在心上,可我呢?我憑什麼要因為你忍受那些?天條……歸根結底,天條也不過是你手中的道具而已!你要為了自己的前途地位,低聲下氣地奉迎王母,我無話可說。可你不該忘了爹爹和大哥的死,一門心事溜須拍馬,不惜造出同樣的悲劇來同流合污!」
鮮血從楊戩口中噴出,又被他迅速地舉袖掩去。他背對著妹妹,三聖母瞧不見,但瞧見了又如何呢?楊戩乏力地合上眼,他不期望小妹能了解自己心中的重壓悲傷。
「可是,為什麼?」他黯然地想,「為什麼你每一句話,都定要如利刃一般,直剌向我這二哥?難道,我在你心中,竟已是如此的不堪了麼?」
「咣」地幾聲響,楊戩一愣,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原已發白的臉色更是蒼白如紙。三聖母已將桌上的食盒壽桃盡數掃落在地上,眼眸里全是不滿和惱怒。
「言而無信,二哥,我算見識到了,難怪整個天庭都說你是小人!」她氣洶洶地叫道。
一邊的三聖母身子微微顫抖著,連沉香小玉都有些發呆了。鏡外的嫦娥注視著楊戩那已氣極傷心到極點的神色,終於忍不住道:「三妹妹,你……你不該這麼對他,他就算有千般不是,但他畢竟是為你做過那麼多……」鏡里三聖母低聲道:「我不知道他的傷還沒好,我也不是成心的。那時我只想著織女姐姐的委屈,恨他戀著司法天神的位子不肯放手,恨他的路越走越錯……」百花插口道:「其實三妹妹的做法也不能算是錯了。如果這時楊戩能被妹妹罵醒,不再貪圖權勢,又或者能念著些自己父母身受的苦楚,他自己,最後也不會落到那種可悲又可笑的下場了!」三聖母本來已有悔意,但聽百花這麼一說,頓覺出些安慰,想,「我是過份了些,但我也是為了二哥好。他不肯聽,將好話當成惡意,所以才害苦了他自己!」
鏡中兄妹二人仍在僵峙著,三聖母不忿,用足將地上的糕點一塊塊輾得粉碎。楊戩的手扶著在石桌上,青筋暴起,不住地發抖。許久,還是楊戩忍下喉中湧上的腥甜,儘量用平和的語氣先開了口,說道:「鬧夠了沒有?明日我還要早朝,不能陪你再瘋下去了。三妹,你先回華山,有話下次再說。」
「我不回去!」三聖母怒道,「我原來那個二哥哪裡去了?那個無微不至地照顧著我,做事為人,仰俯不愧天地的二哥哪去了?」楊戩沉聲道:「我是司法天神,我現在做的這些,依然是仰俯不愧天地。」三聖母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怒火中燒下早已忘記那件事說出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她冷笑著,聲音清脆如斷冰切雪一般,「司法天神?二哥,你以為你自己真的就配坐在這個位置上嗎?司法天神,處置織女等思凡罪仙毫不容情,但卻不知你處理自己時,會不會也一樣的稟公正直,毫不殉私呢?」
鏡外嫦娥的心不由一緊,鏡里,楊戩嘴角抽搐著,似乎也猜出了妹妹想說的是什麼。三聖母看著他,一字一頓地道:「除了眷念著你的地位,你還有個見不得光的理由,二哥,別以為我猜不出來。你只是因愛成嫉而已,自己得不到嫦娥姐姐的歡心,就再見不得別人琴瑟和鳴,闔家快樂!」
楊戩一幌,半個身子抵在石桌上,才沒有摔倒,他拼命壓制著翻騰的血氣,卻不敢開口,生恐一說話,大口的血就會噴將出來。眼角餘光落在地上,那被踐得面目全非的糕點壽桃,都似在冷冷地嘲弄著自己。祝壽?他不禁慘然一笑。三妹,你很好,你是存心要將我這二哥活活氣死才滿意麼?
三聖母只顧著解氣,渾沒注意到二哥搖搖欲墜的身形,頓頓足,又冒出了個異想天開的念頭,側了頭笑了起來,看著楊戩的眼睛,慢慢地說道:「遲早有一天,二哥,我也會和織女姐姐一樣,去試試這天條到底有多了不起。我有寶蓮燈,你想拿我沒那麼容易,就算你拿得住我,大不了我也像母親一樣的無怨無悔。我要看看,你這個司法天神的心,到底能有多硬!」
「你……」
也不知哪來的氣力,楊戩驀地掙起了身子,大步衝到三聖母面前,目光嚴如霜刃,厲聲道,「你再說一遍!」三聖母毫不畏懼,昴著頭對著他,大聲道:「我說了,我會學織女姐姐,會學母親那樣,做想做的事,嫁給我想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