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真正擔心的只有哮天犬。自從華山回來之後,便沒見主人顯過笑意。而且,他已不止一次見過主人強抑著咳聲,裝出若無其事的模樣來。他追隨了主人數千年,太清楚主人的習慣和個性了。
哮天犬關切的目光,楊戩看在眼裡,黯然中到底有了些安慰。一天又過去了,只有安靜地坐著翻閱公文時,他才能放鬆下來,平定一下繃得緊緊的思緒。這時只有哮天犬會陪在身邊,而哮天犬,卻絕不會有任何異心和不敬。
「哮天犬。」
哮天犬忙呲牙笑著將頭湊過去,「主人。」
楊戩理了一下哮天犬的亂發,淡淡道,「你追緝織女有功,賞骨頭一根。」哮天犬喜笑顏開,立刻化狗型啃起骨頭,畢竟這樣才舒坦自在。
哮天犬雀躍的神色,看在楊戩的眼中,卻心頭一悶:追緝織女,對於哮天犬只是任務一件,這樣也好。
又批了幾件案子,楊戩掩胸低咳。那黑袍妖的爆血咒法確是不同凡響,處理公務時耗神過甚,都會牽動傷處不適。他疲憊地後靠在椅背上,心知縱走黑袍多少是個隱患。但想起九靈洞眾妖的慘狀,又不禁苦笑。
「這件事,也許我做錯了。但是,我絕不後悔。二妹,你日後可莫要如此任性了。二哥,……」忽然似有細針椎心,楊戩用力按住胸口, 「咳,二哥,不可能永遠守在你身邊的……你知道嗎?」
聽到悶咳聲,哮天犬放下了口中的骨頭,抬頭看著主人。主人依舊伏在公案上,批閱公文。哮天犬甩甩尾巴,繼續埋頭啃骨頭,渾不管吃相。因為,這可是主人賞賜的,美味大骨頭啊。
楊戩仍在想著三妹。二十多天了,自強行押瑤草仙子回來受審,楊蓮便一直躲著他。他知道,妹妹是因在好友前失了面子而生氣。這丫頭被自己寵壞了,仗著那盞威力無窮的寶蓮燈,以後只怕會越發胡鬧。不問青紅皂白就滅了人家滿門,還理直氣壯地指責哥哥縱虎歸山,是從什麼時候起,她任性膽大到了這個地步?
心中隱隱有些痛。當時在華山之上,三妹明明見到自己受傷,卻仍為了瑤草受審之事不依不饒。在她看來,自己這二哥,怕還比不上她對著朋友時的面子重要。不過,這樣也好,起碼證明三妹不會象自己一樣孤寂,孤寂得象是一個幽靈。
銀色的月光從殿外灑入,更襯出真君神殿的寒冷死寂。哮天犬啃完骨頭,見主人臉色極差,又擔起心來,卻不敢說話。一邊的三聖母見二哥傷勢一直未愈,略覺愧疚,但想到前些日子他處理織女時的決絕,愧疚之意頓減,只想:「九靈洞確是我莽撞了些,但他未必是惱我枉殺無辜,十有八九,還是為了怕牽累了他司法天神的寶座。」
鏡外眾人仍為織女被生生抓回天庭氣憤不已,龍八說道:「才上天庭時,我們只道他是為了瑤姬仙子。可這麼久了,沒見他為救母盡一點心力,反挖空心事去奉迎王母,打擊同僚。織女藏身處連娘娘都不知道,他便放她全家一馬又如何?偏仗了哮天犬的萬里追蹤來建功。」
百花想起瑤草,更是生氣,道:「就是,我瞧啊,就算九靈山真的錯了,我們也不用耿耿於懷。楊戩說得再好聽,不也為了一己權勢,就任意犧牲他人嗎?我們誅的是妖孽,而他呢,害的卻是織女妹妹!」哪吒瞪了她一眼,冷著臉不說話,嫦娥想為楊戩分辯幾句,卻連自己都不知該從何辯起。
一名仙吏進來,稟道:「真君老爺,三小姐來了,說等公務忙完後,請您老去後園小坐休息。」
楊戩一愣,有些驚訝,「三妹會主動來看我?」沉香想了想,明白過來,說:「娘,織女阿姨和你也是好朋友,你是來向楊戩求情的吧?」三聖母隨著楊戩向後園走去,點頭道:「這件事我記得。他生日到了,我想趁機哄哄他,逗他開心後再求他放過織女。結果……結果他言而無信,冷冰冰地沒有一點人情味兒!」
幾叢老竹搖曳在風中,葉兒隨風輕颺,宛轉墜落。竹下一座小亭,隔水遙對一塊天然石壁。那石壁峭拔玲瓏,懸瀑掛於其上,銀河倒瀉般往下墜落,水珠迸在月色里,如霧如煙。
亭中石桌上排開了四色食盒,正中是兩個樣式古怪的球餅。一個女子以手支頤,百般無聊地把玩著盒中果品,神色似喜似嗔,薄怒輕顰,卻又嬌戇可愛,正是三聖母。
楊